付金良对此无言以对。
他知道,这次无论说什么,自己是栽了——莫说横岭门已然触犯了法律,违背了传统虽未成文但确实存在的江湖规矩,就算是没有……付金良现在也已然后知后觉地明白,官方这是要拿横岭门开刀,杀鸡儆猴了。既然要杀鸡儆猴,自然得选一只最该死,也最能杀了后还服众的鸡。
更何况,奇门江湖上如横岭门这般,甚至比横岭门还要恶劣的宗门流派不是没有,但没有哪个门派如横岭门这样,不开眼地连番得罪苏淳风啊。
至此,付金良仍旧坚定地认为,横岭门之所以遭此横祸,罪在苏淳风。
然而当付金良刻意地提出苏淳风派遣术士,施术威胁加害江伢子等人一事时,李全友明知付金良心中对于苏淳风的误解,却没有做丝毫的解释,只是冷笑着说道:“但钱明,没有杀人,而江伢子三人,却被你施术杀死了。”
这时候,李全友这般有着明显袒护苏淳风嫌疑的话语,愈发让付金良认定,苏淳风与官方勾结,加害横岭门。
而且,要将横岭门斩草除根。
此时的付金良,对于苏淳风可谓是恨之入骨。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全友走后,没过多久,审讯室的房门再次打开,穿着西装,戴副眼镜,满头银发如雪的罗同华教授,神情淡然地独自走了进来,将厚重的金属门关上,坐到了审讯桌后面,看着神情萎靡绝望的付金良,道:“付金良,你应该能想到,自己的结果是什么了吧?其它的话我不想多说了,现在,我想多了解一下横岭门的的历史,以及横岭门的术法……当然,你别误会,我是做这方面的学习和研究的,不会去索取横岭门的术法修行之密,包括术阵、符箓、术咒、心法等等,只是想对于横岭门的术法和历史,做一个详细的了解后记载下来,毕竟,在奇门江湖的历史上,横岭门有一定的地位。”
“你就是罗同华?”付金良斜眼看着罗同华。
“是的。”
“你他妈-的骗我!”付金良愤怒地瞪视着罗同华,低吼道:“你答应我,确保我横岭门不被灭门的!”
罗同华不温不火地点点头,道:“没错。”
“那……”付金良神色间闪过一抹希望和惊喜的亮光。
“你的妻儿,还有你门中部分徒弟,罪不至死。”罗同华低下头,翻看着手里的一个文件夹,一边缓缓说道:“看来你是作恶多端,太害怕遭到天谴报应,所以无比恐惧横岭门被灭门。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这些罪不至死的后辈们,至少已经学到了横岭门的术法,能够将术法和门派继承下去,也就是说,以后的奇门江湖上,横岭门仍旧存在。而你,既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罪行,那么最好在临死之前,把握住与他们每个人见面的机会,告诫他们,以后为人行事,切莫借术法张狂跋扈,切记行恶事必会得恶报。”
付金良冷笑道:“罗先生,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意思吗?我知道,自己既然被抓了进来,肯定活不成了。官方想要组建江湖联盟,但却遭遇到了整个奇门江湖的冷漠态度,所以拿我横岭门开刀,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手段罢了。而且,也是我横岭门倒霉,正好赶上与和你们官方勾结的苏淳风,连番结下梁子,就被官报私仇了。”
“这件事,与苏淳风无关。”罗同华神情淡漠地看着付金良,道:“只不过,你和苏淳风之间的恩怨冲突,与我们早已安排好的计划,巧合地重叠到了一个时间段。付金良,考虑问题的时候要冷静下来,动脑子仔细想,既然我们要针对你横岭门,而且收集到了如此之全的材料,肯定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计划,苏淳风与你,有何怨仇,至于那么早就开始盘算你横岭门吗?而且我很坦率地告诉你,苏淳风与官方,没有丝毫的关系,更不可能去主导官方行事。”
付金良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和不信。
“换句话说,没有此次横岭门与苏淳风之间的冲突,这些搜集到的材料,不够让你死么?何必多此一举?”罗同华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道:“所以,信不信由你。不过我想,还是有必要善意地提醒你一下,不要把这种纯属于个人臆想而产生的迁怒,传递到你的妻儿后代人的心里,让他们去继承你错误的仇恨,因为那对于横岭门,对于你的家庭,没什么好处……你知道,苏淳风的个人修为有多么的高深,其术法实力多么的强悍。还有,你已然考虑到,此次官方果断出手打击横岭门,是杀鸡儆猴,借此震慑奇门江湖上的诸多宗门流派、世家还有那些散修术士们,让整个江湖都知道,官方决不允许一个可以肆意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奇门江湖存在,那么你的后辈亲人如果敢于悍然对苏淳风实施报复,结果会怎样呢?当然还有,如果他们敢于动用非术法的手段,去杀人报仇的话,那就更会遭遇到执法部门果断的严厉惩处。”
付金良心里一颤。
横岭门此番不会被灭门,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惊喜和希望——已然知晓自己必死无疑,那么横岭门及术法能够传承下去,就是他最大的念想了。
如若真的把仇恨传递下去……
付金良能够想象到,对于横岭门来说,会带来何等凄惨的代价和下场。正如罗同华所说,苏淳风修为高深,术法攻击力强横,莫说以后横岭门能否走出几位顶尖的术法高手,就是当前身为门主的付金良自己,修为入炼气中期,都心知肚明不是苏淳风的对手,更不要说委实没有发现绝佳天赋资质的后辈们了。如果为了报仇,有后辈死在了正当防御的苏淳风术法之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更何况,还有意志和态度,以及实力都极为强大到绝不可撼动的国家机器,在旁侧虎视眈眈。
同时,让后辈们错误地,心怀仇恨不断地琢磨着如何杀苏淳风报仇,但偏偏又绞尽脑汁想不到任何万全之策,这种痛苦……
是一种折磨!
所以不管怎么盘算,仇恨谋划报复苏淳风,对于横岭门来讲,都不会有任何的好结果。
但就这样放过仍旧被付金良认定是迫害横岭门主谋的苏淳风,生生到死都无奈地咽下这么一颗要命的苦果啊,付金良怎能甘心?他近乎于疯狂地低吼着咆哮起来:“你,是来为苏淳风开脱说情的,是不是你怕了?是不是苏淳风害怕了?哈哈哈……我告诉你们,我横岭门没有孬种,不会放过苏淳风的!”
“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那么,既然苏淳风和我们有如此好的关系,能够使动官方为其私愤报仇,你觉得,我会不会把你的态度转告他?”罗同华淡淡地说道。
“你……”
“苏淳风是什么性格的人,整个奇门江湖现在都应该很了解了,不用我多说。所以,你最好冷静点儿,别被愚蠢错误的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罗同华合上文件夹,然后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录音机,道:“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抓紧时间吧,讲述一下你所知道的横岭门历史,以及门派术法的传承重大事件等等,这些,你应该比横岭门中其他人知道的更为详细些。”
付金良被罗同华这番话的前半段,给震慑得瞬间冷静下来——倘若被苏淳风知晓,横岭门势必要找他报仇雪恨,甚至会牵涉到他在意的亲朋好友,那么以苏淳风被奇门江湖众人皆知的秉性,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悍然将横岭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而且,苏淳风绝对有这份实力!
低头思忖许久后,付金良淡淡地问道:“罗先生,你为什么要记这些?”
罗同华目光很真诚地看着付金良,道:“历史,应该被记下来,而不是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消散,这不是什么坏事,你说呢?”
“好吧。”付金良点点头,自嘲道:“我会在你的笔下,成为横岭门的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