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钟磬突然又问,“什么叫六不治?”他记得她屋里有许多医书。
“是出自《史记?扁鹊列传》”甄十娘解释道,“……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那不就是见死不救!”沈钟磬语气不觉间又高昂起来。
这算什么救死扶伤!
这人脾气真大,怎么动不动就发火?
甄十娘心里翻了个白眼,拿出对简武简文的耐心跟他解释,“也不是,所谓“不治”不是不给治,更不是见死不救,而是这六种情况不好治、治了也难以获效,所以要格外谨慎小心,也是为了避免和患者发生纠纷……”
正说着,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荣升来到车前,“就要出柳林镇了,将军要不要先用饭?”
沈钟磬撩起车帘看看日头,已经正午了,就点点头,“先用饭吧。”
荣升找到镇上最大的饭桩。
和沈钟磬用了饭出来,荣升不知去了那里,甄十娘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马车上等,却见沈钟磬抬脚朝对面的绸缎庄走去。
略一犹豫,甄十娘就跟了过去。
时值年关,绸缎庄的买卖特别红火,来来往往买新衣的人络绎不绝,非常热闹,瞧见沈钟磬气度不凡,掌柜亲自迎上来,“客官,您要点什么?”
“这里可有成衣?”沈钟磬目光扫向四处。
“有,有……”掌柜点头哈腰地将沈钟磬往里间让,“成衣在里间,客官请随小的来……”又上下打量了沈钟磬几眼,“客官你是自己买还是给家人买?可有尺寸?”
“给她拿几套……”沈钟磬回头指指甄十娘,“只管捡最好的拿。”
买衣服不用试吗?
听沈钟磬是说拿,不是挑,甄十娘眨眨眼。暗暗猜测若自己坚持要试穿的话,他会不会有耐心等?
瞧见掌柜一股恼拿出十几套做工精美,花花绿绿的锦缎华服,说是棉衣,可为了显身材,做的都跟夹衣似的,甄十娘突然就想起前世的一个笑话:
有一段时期特别流行貂皮,同事们议论该不该也买一件出去炫,科主任就认真地皱眉说,“我实在想象不出来我们穿着貂皮做手术、查病房会是什么样子?”
结果逗的同事哈哈大笑,也打消了跟风炫耀的心思。
身为医生,她们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手术室或病房,哪有时间出去炫?
她要为生活奔波,每天要制药做饭看孩子洗碗扫地,不是将军府里的女人们,每天无所事事,专门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勾心斗角。
她实在想象不出穿着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华丽锦缎冻得哆哆嗦嗦地在厨房里洗碗扫地会是个什么样子。见沈钟磬果然指挥着掌柜按她身材选了几件差不多的就让包了,甄十娘忙连连摆手,“……这些衣服都太薄了,不适合现在穿。”见沈钟磬皱眉,就笑着指指外面,“将军有心,不如买些布料吧,妾自己做也可心。”
沈钟磬眉头蹙成一团,似乎有些很不耐,可还是走了出去,打量起外间的布匹来。
见甄十娘穿着粗陋,掌柜原本没瞧得起她,所以瞧见沈钟磬不知道买成衣得试穿他也没提醒,只一门心思捡贵的推荐,谁知甄十娘一句话就让沈钟磬改变了主意,此时心里连连后悔,“早知这样,刚刚溜须她就好了。”心里后悔,只脸色堆满了笑,点头哈腰地跟甄十娘解释,“冬天屋里都有热炕火笼,出了门就穿大氅,棉衣哪用着太厚了……”
甄十娘早抬脚走了出去。
镇子不大,铺上最好的面料也不如他身上穿的,沈钟磬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打量了半天,勉强从那排质地最好的布料里指了两匹,“……就这两匹吧。”
这是给她买布料做衣服吗,竟然不征求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