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丽说过些日子就能知道莫彬蔚离京缘由,其实还是估多了。事实上当天晚上,各家就收到了确切的消息——果然是西南战事不顺——岂只是不顺?根本就是大败!
而且是惨败!
士卒、辎重的损失就先不说了,这次溃败到什么地步,一句话可以描述:御驾身陷险地!
嗯,被重重围困住了。
但重围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西南的气候。
据说上至圣上下至士卒,不服水土者可以说比比皆是——在西南天罗地网般的蚊虫毒蝇下病倒的也是十之五六!当年沈藏锋所面对的窘境,圣上这次是亲自品尝到了:论士卒,论将领,论装备,论令行禁止,论士气……怎么看都是碾压西南四王——再没有不势如破竹的道理!
可天时地利一出,人再和都是无力回天!
也难怪涉及封王、制衡、帝都安危等等的情况下,莫彬蔚还是再次受诏奔赴沙场——要再不把这员大将召过去救这个急,估计一个不好,大雍国祚就这大半年了。
沈舒景回宁王府后,莫彬蔚只停留了一个时辰,就告别娇妻幼子,披挂上马,领着仓促集合的五千御林军精锐驰骋而去!
他先行一步去收拢残军、设法救出被围困的御驾与众将。但帝都这边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热闹。
苏鱼丽等为丈夫担忧的贵妇,各设己法——宫里却也没闲着。
单贵妃自从进宫之后,就一直远着未央宫,俨然生怕被仇皇后使什么阴谋诡计害了一样。有了身孕,那更是严密防范着未央宫。
但这会却也顾不得了,挺着个大肚子,亲自赶到长乐殿,要求仇皇后下懿旨令季去病及端木芯淼马上动身去西南!
“妃妾想到陛下如今被那些个逆贼围困孤山,上上下下都不服水土,又有瘴疠毒虫搅扰,就觉得心都要碎了!”她哭得婉约娇柔,“随军的太医,如何能跟季去病师徒比呢?恳请皇后娘娘以陛下御体为要,即发懿旨、以策安全啊!”
仇皇后在得知丈夫兵败被围后也感到非常的惶恐,此刻脸色还有点青白,被单贵妃一催,皇后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圣谕只召了宁王……”
“难道陛下体恤臣民,皇后娘娘就不管陛下了吗?!”单贵妃一听,声音立马高了八个调!近乎质问的喊道,“陛下现在情况危急,娘娘您……”
“贵妃娘娘还请慎言!”忽然皇后下首一个灰衣宫女淡然出声,打断了单贵妃的话,“圣谕只是令宁王前往西南,可没说西南危急,更没说陛下危急!没准只是陛下想让宁王上阵而已,贵妃娘娘怎可长他人志气,灭咱们大雍自己的威风?!难道在贵妃娘娘眼里,我大雍精锐,竟如此不堪一击?!”
……其实这时候西南兵败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但召莫彬蔚去救驾的上谕当然不会写这些——这次陛下够没面子了,难为还要把自己狼狈的事情大书特书?当然是喊了莫彬蔚过去,反败为胜了,轻描淡写写败,浓墨重彩写胜,好掩盖此节嘛!
单贵妃本想中途截断宫女的话,训斥她
没规矩的在后妃话说时贸然插嘴的。可听灰衣宫女抓住上谕里没提到兵败之事讲什么“灭大雍自己的威风”,心头微微凛然。
她现在地位仅在皇后之下,论宠爱十个仇皇后都比不了她,马上又要生下皇子,看着炙手可热,但也没达到一枝独秀的地步,就连怀孕的妃子,也还有宠爱不比她少多少的李美人——所以哪怕仗着宠爱不是很怕皇后,却也不敢不注意自己的言行!
眼下被这灰衣宫女抓到的这个话柄,听着像是小事,但若叫有心人传扬开来,大雍若胜,她就是扫兴的那一个!大雍若败,那她就是火上浇油!无论哪种情况,都会给她带来麻烦,而且会是大麻烦!
单贵妃暗悔自己逼迫皇后下懿旨太急切,露了破绽,此刻忙补救:“本宫是因为听说很多士卒都因水土不服而病倒!这情况自然是危急的,也是因为太担心陛下了,竟连起来说了,本宫可没……”
她的话再次被那灰衣宫女打断:“贵妃娘娘是怀疑陛下已经无法处置目前的局面了?!”
单贵妃大惊,怒叱:“胡说八道!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
灰衣宫女第三次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再淡然,而是带入森然之意:“那么贵妃娘娘这么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企图撺掇皇后娘娘对前方战事指手画脚,这不是怀疑陛下力有不逮又是什么意思?!”
“你——!”单贵妃敏锐的发现,上首端坐的仇皇后尽管沉默不语,一副任凭灰衣宫女打发自己的模样,但实际上,仇皇后低垂的眼帘下,不时闪过一抹惊讶——这灰衣宫女的话,不是仇皇后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