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徐徐点头,当初分封诸王,他确实是这么考虑的。
“藩王之策的弊端呢?”
朱允炆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忧虑起来:“兵权都掌握在叔叔们手中,他们为孙儿保边疆,击外敌,叔叔们皆功在社稷,可是……皇祖父,外敌入侵,由叔叔们对付,但如果叔叔们对孙儿有异心,不肯奉孙儿为主,指挥他们麾下的军队掉过头来谋反,孙儿如何对付?”
朱元璋闻言眼皮飞快的跳动了几下。
换了以前,他或许真会严厉的训斥朱允炆一顿,然后告诫他,叔叔们对他的忠诚是天日可鉴的,不可不识好歹云云……
可是今日御花园里朱棣对朱允炆的不敬,却给朱元璋狠狠的敲响了一记警钟。
朕的儿子们,真的忠诚吗?现在他已不敢肯定了。
怀疑与猜忌,如同在纸上打翻的墨汁,越浸越深,延绵不绝的蔓延,渗透……
从朱棣对朱允炆不敬的那一刻起,藩王的忠诚便开始在朱元璋心中动摇,怀疑。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他做了那么多,付出得那么辛苦,留给子孙后代的江山却并非如他所想象的那般牢不可破,相反,这座江山隐患良多,危机四伏,而这些隐患危机的源头,竟是他分封各地的皇子们!
难道自己死了以后,唐时玄武门之变的惨剧会在我朱家子孙的身上再次重演吗?
骨血相残,这叫朱元璋情何以堪!
定了定神,朱元璋深深的望着朱允炆,把他刚才提出的问题又扔了回去。
“叔叔们若不愿奉你为主,你当如何处治?”
朱允炆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答案,他挺直了胸,坦然答道:“其一,以德收其心,其二,以礼束其行,其三,削减封地,其四,改封异地……”
朱元璋认真的听着,忽然道:“如果这四条都行不通,你的叔叔们仍旧要反呢?”
朱允炆眼睛直视朱元璋,目光中一片坚毅,凛然道:“他们若反,那便反吧,孙儿该做的礼数都已做到,叔叔们若还执迷不悟,孙儿也只好拔刀相向了!”
朱元璋听了之后良久不语,眼睛缓缓闭上,苍老的手指漫无节奏的敲击着龙案,似乎在评判朱允炆的应对之策。
许久之后,朱元璋睁开了眼,道:“得道者多助,这几条应对之策不错,无论礼数,还是大义,你都站住了脚,若真实施出来,你的叔叔们纵是起兵反你,恐怕也是师出无名,天下人不会站在他们那边的,……这些应对之策是你想出来的吗?”
朱允炆一楞,随即面带赧色的摇摇头。
朱元璋瞧着他微红的面孔,顿时了悟:“是黄子澄想出来的,还是萧凡?”
“是萧凡。”朱允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萧凡……”朱元璋神色不定,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着,喃喃自语道:“弱冠小儿,竟对时势把握得如此精妙,朕莫非还是小看他了?”
朱允炆走出武英殿时,神态已经变得很轻松,他感到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心中的隐忧也淡了许多,他对皇祖父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他觉得不论任何事情到了皇祖父手里都能轻松解决,藩王之策也将是这样。
出了殿门,外面的阳光微微刺眼,朱允炆眼睛眯了一会儿,慢慢睁开时,却见门口处,萧凡和一名宫装女子目瞪口呆的相对而立,不论是动作还是神情,皆一动不动,如同两尊泥铸木雕的雕像一般。
朱允炆看见萧凡,展颜笑了,一边笑一边朝他们走近,口中道:“萧侍读,你进去吧,皇祖父宣你进……啊——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朱允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光天化日之下,萧凡竟被一名女子抓住了要害,而且抓了那么久……
朱允炆惊叫之后,两人才像被巫婆洒了复活水似的,同时醒觉过来,然后二人像触了电似的各自弹开。二人脸色各异,宫装女子又羞又愤,脸红得快滴血了,而萧凡则毫不顾及仪态的两手揉搓着下身,龇牙咧嘴,脸色疼得苍白无比。
扭头看了看萧凡,朱允炆忍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大笑,这个萧凡,真不害臊,大庭广众之下被女子抓住了那里,幸亏没人看见,不然非把他装进笼子里游大街,太伤风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