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什么兄弟,又谈何天谴?”穆瑞忽的意识到自己失言,“本王是说,他要你死,早已经不把你当成兄弟,天谴?不会由你亲自动手,本王会做的干干净净,不会让你沾血。”
“母妃一直想两个孩子都活着…”穆陵恨唐晓入骨,但他忘不了母亲哀求自己的痛苦眼神。
“想想萧妃。”穆瑞狠狠道,“你就更该杀了他。萧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也许再也醒不过来…她想保全的儿子,却要她死。你还要替母亲保全他么?唐晓不死,后患无穷。就算把他放逐到天涯海角,残了他一双腿,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会卷土重来。想想他的手段…”
穆陵想起上林苑里,唐晓一步步逼近自己,目含杀意;大宝船上,他冷漠的探着自己的颈脉,让刺墨把自己抛进大海…摘星楼大火熊熊,惨痛的呼救声渐渐止息…
——唐晓不死,后患无穷。
“眼下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穆瑞重重按住穆陵的肩头,“唐晓,必须死。”
穆瑞当然知道,御花园里,自己对唐晓吐露一切,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要自己这位贤王死。
都是暂时的按兵不动,暗地里,却是刀光剑影。如果不是真正的穆陵冒险来见自己,他日自己死到临头,怕都不知道是哪步棋走错。
“没有多少时候了。”穆瑞又道,“第一个是知道内情的萧妃,下一个就是尚在人间的你。唐晓在岳阳挖地三尺都会把你找出来…听皇叔的,皇叔绝不会害你。”
——“皇叔…”穆陵低喊,口吻沉重。
“谁的帝王之路不带血呐。”穆瑞怅然道,“不是鲜血,就是套路。你以后,你以后就会明白皇叔今夜说的话。陵儿,皇叔一切都是为了你。”
陵儿…穆陵抬起头——圣名之下的穆瑞总是一张拘着的脸,仁厚里带着虚情,穆陵不喜欢这张面具般的脸孔,也刻意回避着和他的亲近。但这一刻,穆瑞的神情里带着真情,没有伪装,是真真对自己的关切,再无其他所图。
“从皇陵回去,就动手。”穆瑞轻敲桌面,“明日祭祀大典结束,你我就回去岳阳,为避人耳目,我们不能走一路,回城有一条少有人知道的山路,你我同行五十里,就分道走。不要告诉本王你藏在哪里…贤王府外,一直都只挂着一只灯笼,事情了结,本王会让人在贤王府外悬挂一对灯笼,那时你再来找本王…”
——“不要告诉母妃你藏在哪里,天子脚下,还怕我们母子不能再见?”
皇叔穆瑞,和母妃说了近乎一样的话。穆陵忽然有些动容,他开始为多年对穆瑞的冷淡觉得愧疚。穆陵告诉自己,等自己重为皇子,一定要善待尊敬这位忧心自己的皇叔。
“你想把唐晓骗到贤王府下手?”穆陵问道。
穆瑞抚须,“不错。你放心,唐晓知道是本王替他除去三皇子这个拦路石,老三做了和尚,还有老四在,本王就和他说,要商议如何断了皇上对老四做太子的念想…唐晓志在帝位,他一定会来见我。贤王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有通天之术的,他进的来,一定出不去。等本王解决了他,你再从王府大大方方走出去…”
穆陵摸向自己左脸的刀疤,穆瑞心疼看去,低沉道:“区区一道疤痕,你皇子之躯,没有人会在意,也不会有人提起。”
穆陵浅笑:“留着这道疤,就是要警醒自己,不会再有下次。”
穆瑞捻起胡须,看着穆陵英俊年轻的面容,不住的点着头。
——“皇叔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见穆瑞注视着良久,穆陵有些不大自在,忍不住问道。
“本王…”穆瑞有些尴尬,赶忙收回眼神看向别处,“看着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本王想到了自己当年,也是少年意气,踌躇满志…一晃几十年过去,本王也老了。”
“我也听人说起过,当年皇叔是兄弟里最文武双全的那个,先帝也常常夸奖你。”穆陵笑道,“早些年我不懂事,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不喜欢和皇叔过去亲近…如今想想,皇叔许多事都是真心向着我…倒是对你生出许多愧意来,还望皇叔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穆瑞激动道,“那些事,也许是本王做的不够妥当,才让太子殿下生出嫌隙,是本王的错…”
穆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面对穆瑞的热情,清冷的穆陵还是不能完全承受,他饮尽暖酒,起身道:“都快过子时了,明天还有祭祀大典,皇叔,早些去歇着吧。”
穆瑞急急起身,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穆陵已经大步离开。穆瑞知道,自己决不能太心急,这个开端已经很好,滴水可以穿石,一定要等到最合适的时候,才可以和穆陵说出一切。
夜深沉,穆瑞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高兴过,他转身又跪在了祖宗的牌位前,虔诚的俯下身躯。
——“苍天在上,我穆瑞愿付出一切为吾儿穆陵祈福,希望上苍庇护他度过此劫,自此安乐一生。”
穆瑞相信,上苍一定会听到他的祈祷,他的儿子,命定贵相的儿子,一定会有连绵不绝的福泽,胜过他,胜过穆家所有的子孙。(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