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钰见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上来拉自己,吓得连连退了几步,双手捧着肚子。
琐事?这怎么能是琐事。根本不对!玉武哥哥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让她出城,也不会什么都不让自己带,更不会派闻道师父来接!
慌乱中她意识到来者不善,见闻道看向自己的目光森冷阴寒。喉头滚了滚,她强压着惧意,说道:“我还是想叫上稳婆……”
说这话的时候她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想走快些,一双脚却胀得难受。丫鬟上来搀住她,她觉得身后有一股寒意追上来,正想加快脚步,寒意直逼后颈,还没来得及叫外面的护卫,人就失去了知觉。
闻道深褐色的宽袖一个翻飞,手背直劈过去,眼前娇小的女子便倒了下去,丫鬟正要叫嚷,也被他一掌劈晕。随后他背上晕厥的王妃,把她送上早备好的马车,扬鞭而去。
陆玉武还未到保定就收到南军已退回德州的消息,心里纳闷。不过南军既已收兵,他就可以早些回北平,没再多想,留了一部分兵力在保定,又匆匆整军往回赶。
他回到王府后,飞奔进内院,却没看到他期待的人儿,屋里安静极了,连伺候的丫鬟也没有,便开始四处乱找。
可是哪儿也不见她的身影,又转回屋里,看到她做了一半的护膝斜在炕桌上,针还没扦进去,缠着绣线垂下来,显是匆匆丢下的。
能去哪儿呢?他出来又转到影壁处,见到在等他的闻道,大师一如既往的沉默平静,右手虎口处挂了串佛珠,淡淡地对他说道:“王爷不必再找了,王妃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陆玉武闻言一怔,随即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双眼霎时通红,“她去哪儿?你把她带去哪儿了!”
闻道却是很镇定,眉目淡然,缓慢道:“王妃身为王爷的妻子,万事都应该为王爷着想。既然她一人就可以换千万南军撤退,为什么还要劳王爷的兵卒呢?”
“你把她带到孙怀蔚身边?!”
他心底的恐惧山洪一般喷涌。难怪,难怪他还没赶到保定,南军就鸣金收了兵,他怎么也想不到,是他的承钰换下的!
“孙大人屡次暗示我,只要交出王妃,他就率兵退回南边。我身为王爷的谋士,为王爷打算,自然答应了他。”孙怀蔚自夹河一战后,就不停派了乔装打扮的锦衣卫送信给他。
他知道陆玉武不会同意,所以一直瞒了下来。而据他所看,那位女子暂时没有影响他们谋反的大事,也就没有理会南边的暗示。直到七月中旬北平被围一战后,王爷就不肯再出兵,在王府内陪了她三个月。
做大事者,小不忍则乱大谋。他选中要辅佐的人,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不能有软肋!从去年南边的太子用那女子来威胁王爷,王爷不顾一切也要救下她开始,他就知道这女子迟早留不得!
“贫僧为王爷斩去这后顾之忧,王爷才能没有顾虑地去复仇,去出战!他日登了帝位,也才能无所避忌地治理天下!”
闻道很清楚,这场持久的战争绝不会因为日后他们打回金陵而休止,它还将无止尽地蔓延到朝堂之上,牵掣王爷的帝业。
陆玉武恨不得把他就此摔死!抽出腰间的长剑,凌厉地割下战袍一角,沉怒道:“大师也不必再与小王谋事了!小王没本事得很,这辈子天下大业看不到,心里唯这‘后顾之忧’一人而已!”
他说完转身奔出府,开始调兵谴将,直追南军。他忙乱起来,不给自己一丝停歇的机会,否则一旦停下来,脑子里就会疯狂地想念她。他的小王妃,在被孙怀蔚掳走后会遭受些什么,他简直不敢去想!
——
承钰醒来时,想抬头,后颈处却牵扯着一阵剧痛,她不得不又重新躺下。
屋里很暗,只点了一支红烛,幽幽的光,她辨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看到红烛旁的椅上,坐了个清瘦的身影。
是玉武哥哥吗?不对,他不爱穿黑色,没有这样玄色的鹤氅。是那个和尚吗?也不是啊,那个背影似乎更瘦长些。
“你是谁?”她侧躺着,一手护在隆起的小腹上,眼睁睁看着椅上的人回过头来,惊得呼吸一滞。
那张脸瘦得厉害,越发显出明亮的星眸,浓眉入鬓,阴鸷而冷酷,两片薄唇轻启:“灿灿,一别两载,你竟不记得我了。”
是孙怀蔚!
他怎么会在这儿!承钰撑着起身,想逃跑,那边的人却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上前一把箍住她的手腕。
有多久没这样面对面了,灼人的星眸,挺拔的鼻梁,似乎下一秒就要吞掉自己的神情,梦靥里的模样!
“你放开我!”承钰用力地想挣开,那人不放,反而又贴近了几分,她感觉他抵到自己的腹部了,慌乱中想退后,结果重重地跌坐回床上。
一阵钝痛,疼得她流眼泪,孙怀蔚顺势把她压到了床上,灼人的呼吸喷在脸上,她厌恶地避开,用手抵住他,避免他压到小腹。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孙怀蔚在她没醒来前已经看了她很久,无论那张脸是喜是怒。
她似乎被陆玉武养得很好,比去年从庄子上逃走时胖了些,脸蛋子白嫩嫩的,雪肤红唇,一双桃花眼尾染着红晕,如烟如霞。
只是……他眼眸下移,看到那个鼓胀的肚子,觉得甚是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