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客气,一只手勒住毛之仪咽喉,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匕首。另一只手按在书桌上,喝道:“毛万仞,站住。”
毛万仞爱子如命,当真站在院子里,不敢再前进一步,铁青着脸色,道:“刺史大人,好心计。”又喝:“之仪,不要挣扎,仔细伤了自己!”
毛之仪垂下眼,不去接触父亲的目光,袖底手指微微攥紧。
文臻看毛万仞一眼,道:“凭你还不配猜到我在这里,谁告诉你的?”
毛万仞冷笑一声不答。
“唐羡之是吗?你和他早有勾结?所以你不肯交出军权。也是,湖州地方军都在唐家手里了,如何肯将这块肥肉让出来?只是我却有些想不明白,你好端端一个州军都尉,为什么要趟这浑水,和唐家搅合在一起?”
毛万仞垂下眼,淡淡道:“刺史大人,你便觉得我不配与你争斗,但也不能把我当成随便套话便能成的蠢物。”
文臻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她笑得似乎有些尴尬,毛之仪却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见文臻按在书桌上的另一只手,在和毛万仞对话时,始终在慢慢摸索着,摸了一阵,她又去摸笔筒,在笔筒里摸来摸去,摸到了一支细细的狼毫,抽出来,拿在手中,按着那笔,慢慢地顺着桌边一路压过去——
然后咔地一声,那笔忽然陷在了桌边一道完全看来就是雕刻纹路的凹槽里,“咔哒”一声。
与此同时,文臻忽然又大声道:“让我猜一下,毛都尉想必是既有把柄在唐家手里,又对唐家有所求——”
外头毛万仞怒道:“文大人,我说过不要把我当蠢物!”
毛之仪皱紧眉头一闭眼——这话太讽刺,不忍听。
看着这位女刺史现在做的事,谁在她面前不是蠢物?
他都没心思看自己父亲被耍,全神贯注看见文臻一边拖延时间引开毛万仞注意力一边开了桌面机关,桌面缓缓下沉,露出一个方格,里头几卷文册。文臻拿了,毛之仪正想她要怎么不动声色塞进怀中或者袖中,手一抬就会被发现,要不要自己帮一把,就见女刺史微微动了动腰,腰上一个看似装饰的扣子忽然弹开,露出一个挺宽大的袋子,她手指一扫,那几本册子就落入袋子里,她腰往书桌上一顶,那扣子又扣上了。她腰间那一片看起来,还是一片有点异族风格的皱褶刺绣。
毛之仪叹为观止。
院子里毛万仞已经有点烦躁,厉声道:“刺史大人,休要罗唣其他,将我儿放回,我也将你的人还给你,退出我的书房,咱们就当今夜的事,都没发生过。”
文臻看也没看苏训寒鸦几人一眼,笑道:“不过几个护卫,想要随时有,怎值得换都尉大人的爱子?”
毛之仪有点诧异地看着文臻,苏训微微抿了抿唇,垂下眼。寒鸦依旧的面无表情。
文臻手上还在动作。
随手拿几本书册放回那个暗格,关上机关,指甲轻轻在细狼毫的笔身划过,毛之仪清晰地看见笔身上多了几道不明显的凹痕,然后文臻将笔扔回笔筒,看似随意,但连放回笔的位置都和原先一模一样。
毛之仪再次叹为观止。
刺史大人在这种无比紧张的谈判时刻,还有心思分心害人。她将机关复位,将开启机关的毛笔做了手脚,这种嵌入式机关,差之毫厘也无法开启,甚至可能引起暗藏的杀手机关。
书案上堆着很多东西,只要不是太大的动作都很难被发现。
毛之仪在这瞬间十分庆幸自己选择了做文大人的人质,并决定倒戈到底。
父亲和刺史大人的敌对已经无可挽回,他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于不可能中为父亲挣扎出一分希望来。
院子里,毛万仞听了文臻的回答,冷笑一声,对寒鸦几人道:“听听,这就是你们为之卖命的刺史大人。”随即他冷然道,“既然不配交换,那就都杀了吧。”
话音未落,窗外挟持住冷莺的人忽然发现自己怀中的人消失了,他一怔间,腰间一紧,随即又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处陌生的地方,冷莺又出现在自己的怀中,这回没等他反应过来,冷莺趁着这一隐身一瞬移引起的他的怔忪,已经一拳捣在他肚子上,夺走了他的刀,脱了身。
而此时挟持住寒鸦和苏训的两人正要手起刀落,文臻忽然弹指,指甲间射出两颗细小的丸子,那两人面对文臻十分紧张,戴了面罩蒙住了口鼻,却听文臻笑道:“蒙住口鼻有什么用?我这个专门弄瞎人眼,你有本事戴个护目镜啊!”那两人听见这句,急忙闭眼,拖着寒鸦和苏训急退。
“啵”的一声,弹丸却扔得很是往下,落地爆开,一股黄烟射出,地面瞬间变得很滑,那两人闭目后退,全部注意力都在怀中人质和对面文臻,哪里想到文臻这回出手竟然针对脚下?薄底快靴双双打滑,一个踉跄,那两人反应也快,打滑的同时刀就砍了下去!
寒鸦武功好,对方身子一歪,她就反手一推,身子滴溜溜转了出去,苏训却是没有武功的人,虽然反应不慢,趁对方踉跄时刀一松就往前扑出,但却没对方那刀追来的快,眼看那刀就要刺入后背,他虽然全力前扑,依旧感觉刃尖上的寒气,未及衣裳,已将渗入肌骨。
他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