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菊送上热水,娉婷就着喝了一口,再瞥何侠一眼,他眸中的关切却是真的,娉婷想起自己千方百计要逃开这熟悉的人,心下凄凉,也不知恨好还是气好,半天缓过气来,低声问:“少爷今天要出门吗?”
“怎么?”
娉婷见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生怕醉菊针灸的效果已消,让何侠看出端倪,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幽幽道:“没什么。少爷要是不出门,就为娉婷画一幅画吧,将来瞧不见了,权当是个念想。”
何侠反驳道:“胡说,你就在这里,怎么会瞧不见?你不见了,我上天入地都要找回来。”
“什么上天入地?这些话怎么能当真?”娉婷淡淡回了一句,心里却忽然想起与楚北捷的种种山盟海誓。
上天入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这辈子,来世三生,生死不渝的誓言。
“随我上马来,从此,你不姓白,你姓楚。”
不能当真的话,她曾真的信着。
这些话,怎么能当真?
如梦初醒。凄切的酸楚涌上鼻尖,猝不及防地,豆大的泪珠涌了出来。
何侠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已被牵到远处,安慰道:“我说的字字都是真话。别哭,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为你画画,画好了裱起来,就挂在这屋里。可好?”
娉婷满腹苦楚,听着何侠柔声安慰,更觉前路彷徨,将楚北捷恨得咬牙切齿。她顾忌腹中胎儿,唯恐伤心过度伤了孩子,不敢放声大哭,呜咽着,渐渐收了声。
何侠虽知公主在王宫里等着,但公主好哄,娉婷却是睿智聪慧,极难劝的。他使计让她伤心被掳,两人之间裂痕已深。现在趁着娉婷身体虚弱,似有缓和之意,当然不愿轻易放弃。
当即派人赶往王宫,为今日缺席找个借口。然后取出画纸画笔,精心为娉婷画像。
耀天公主昨夜睡得比醉菊更糟。
回到王宫,环视金碧辉煌的宫殿,闪闪发亮的垂帘,垂手静默的宫女,她越发觉得冷清难受,暗恨自己逞一时之气从驸马府回来。
但她为人自重矜持,这个时候要她再回驸马府,那是万万不能的。
早已知道白娉婷相貌一般,不过有一手超凡琴技,心想何侠再抬举她也不过是个贴身侍女的身份。可亲自去了一趟驸马府,才知道自己大错。
何侠雪中舞剑,白娉婷应和着他奏的那荡气回肠、逍遥酣畅的一曲,是耀天公主一辈子也不可能给何侠的。
他们那些只是平常相处的言行举止,就已天衣无缝般默契。
可谓君心我意,两两相知。
耀天公主想到这,心头一股酸气按捺不住,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未到时辰便从床上起来了。
男人的心,从不是容易抓得住的。更何况她选中的人,是名声日盛的小敬安王。
又想起何侠昨夜密密嘱咐的话,心才稍安。于是叫绿衣拒绝了其他臣子的求见,盛装打扮后,一心一意,只等何侠进宫。
不料,等了多时,何侠却遣了人来,说要筹谋前线战事,今日暂不进宫。传话的人虽然按照何侠吩咐,说了不少好话,耀天公主哪里听得进去,冷着脸遣退了,独自坐在屋中闷了很久,才吩咐绿衣道:“去,请丞相来。”
贵常青听了传唤,放下手头公务赶来。
“丞相坐吧。”耀天公主脸色难看地说了一句。
她满腹不安,但唤了贵常青来,却不知从哪儿说起,端坐在上位,看了贵常青一眼,方问道:“东林大军恐怕快集结好了,驸马过几日就会起程赶赴边境,粮草后备等可都预备好了?粮草是头等大事,指派的人妥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