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得意的攻击着王韶,前两日收到的紧急军报成了他手上最好的武器。朝臣都在沉默着,殿中除了王安石,吕惠卿和章惇三人,其他人都无心为王韶辩解半句。
章惇看着文彦博唇枪舌剑的骂着王韶,连带着敲打王安石和天子。又看着王安石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道王相公应该快忍不住了,就跟自己一样。
吕惠卿则是心平气和的听着,文枢密最近的调门很高,抓着一件事,就扯起来大骂,他是不得不如此。要不再闹出一点事来,把人心聚起,枢密院的权力可就要在他手上被割走一大块。
王安石最近做了个釜底抽薪的事。他上奏请求设立审官西院,将原属枢密院的高阶武臣的任免权和管辖权,转给审官西院负责。而原来负责文臣京朝官的审官院,则改名为审官东院。
按照王安石的说法是‘枢辅不当亲有司之事’,言下之意,就是既然政事堂并不直接管理京朝官,而是要审官院从中过一道手,凭什么枢密院可以直接任免七八品高阶武臣?六品以上官员,无论文武都必须由天子过目点头,这是哪一边都插不上手的。
一旦天子同意王安石的提议。自此之后,官员的铨选之职将分为四个机构:主管京朝官的审官东院和主管选人的流内铨,负责高低两级文臣;主管内殿崇班至诸司使的审官西院以及主管大小使臣的三班院,负责高低两阶武臣。
枢密院对武臣的人事管辖之权,现在是文彦博压制在边境军州任官的武臣,不让他们跟着天子一起闹着开边拓土的重要武器。而一旦设立审官西院,他就再无法让那些武夫听他的话,上书反对一动刀兵。同时,枢密院一直控制了上百年的权柄在文彦博手上被划走,对他的声望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所以文彦博现在要拼命,行事说话毫无顾忌。
王安石这是为了回敬文彦博他们对三司制置条例司的攻击。三司制置条例司这个新生机构,从一开始就主管着变法大局,被反变法派着力攻击,言其无故事无先例,应当将其撤销。
在御史们的攻击下,王安石也不得不同意撤销三司制置条例司,将其人员归入中书。但他们却乘势改以六部九寺中的司农寺来主持变法政令,实质上却更加名正言顺。
但反击是少不了的,枢密院就此成了目标。
朝堂上的事务没有一件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吕惠卿看得很清楚,河湟之事不是光凭殿中两方扯一通就可以处理的,纠葛实在太多了。除非王韶那里出大篓子,不然,文彦博怎么攻击都没有用。所以他很平静,根本就懒得插话。
但赵顼难以平静,而王安石也难以平静,当文彦博的调门越来越高,王安石背一挺,就要站出来。
但这时,一名内侍双手托着一份奏报,跨进外殿的大门,高声道,“陛下,秦州急报!”
各地的奏章、文字一律是发往通进银台司,然后由通进银台司按不同类别分发到政事堂、枢密院或是直接呈于天子。不过一般来说,只有动用了急脚递或是马递的紧急信报,才会直接放到天子案头上。普通的文字,都是由两府自行处理,该转发到转发,该批奏的批奏,等到处理完毕,再把其中重要的分拣出来,奏于天子。
而秦州、绥德等缘边四路的军情,是赵顼钦点,一旦发进银台司就直接送入宫中。如果是西贼主力入寇的消息,就算他已就寝,也必须把他叫醒。
赵顼正被文彦博劈头盖脸的训着,虽然唾沫星子没溅上脸来,也不像仁宗皇帝那样‘差点被臭汉熏杀’,但也是够让他憋闷的。一听到秦州急报,他便连声说道:“还不快呈上来!”
天子要看急报,臣子也不能耽搁。赵顼低头看着军情,方才几乎要把崇政殿的琉璃瓦都要震下来的声音也静了。
文彦博躬身退回班中,四平八稳的站定。以他的身份可不怕赵顼能把他怎么样。再怎么说,他所经历过的几个天子,都是怕在青史上留下拒谏的坏名声,而不会对臣子言语上的冒犯而当庭动怒。
就是不知这封秦州来的新奏报究竟说得什么,是不是古渭出了事情。文彦博暗自冷笑了一下,若真的如此,他这个枢密使可是要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