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邵小舅妈这类人,习惯接受他人的好意,一旦别人让她帮忙,绝对避得远远。
然而,她的对手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碧姨,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恶心又憎恨的目光,我真的很记仇的。”陈愿轻笑,“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外甥女有言在先,我想把整个邵家拉入地狱。希望你明白,我是做生意的,有利可图方是本色。”
邵家是她最后的退路,他担心摧毁之后,两人的结局再无回旋余地。
她太狠了,每一步都捏着他的分寸。
见人惨白了脸色,陈愿又温柔道,“你放心,不帮也没关系。只是,我个人向来对投资跟人情分得很清,白白吃了我的,迟早得给我吐出来。碧姨今年四十七岁,不是三岁,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总有人惦记着天上掉馅饼,当他们伸长脖子去吃,浑然不知身后多了铡刀,随时准备收割他们的廉价命运。
“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
琳琅回来,目光诧异。
“我跟碧姨讨论,今晚接风洗尘,给你做什么菜好。”陈愿敛起了方才威胁别人的丑陋嘴脸,眉梢微低,“五年了……你口味变了吗?”
人的性格变了,那么她对男人的喜爱标准也变了吗?是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还是阳光开朗毫无城府的小奶狗?
他试探得不动声色。
“不用了,我跟别人约好了。”琳琅轻描淡写打发了人。
陈愿没有再说什么,含蓄又隐忍地表白,“那我们改日再吃。”虽然说得风轻云淡,陈愿内心并不平静,指尖摸上领带,烦躁得想发泄一通,理智大于情绪,他又克制地放下。
当初琳琅一走了之的决然把陈愿吓得一病不起,自那日以后,他后悔得无以复加。陈愿总是在想,如果他再收敛一点,约束一点,让言辞与锋芒不至于太过伤人,或许她不会离开。
琳琅用五年的失踪向他证明,只要她想逃,她就能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一个他永远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她是不可掌控的,他的双手只能朝圣般捧起,软下双膝,祈求她分下一些足够坚固的羁绊。
——羁绊。
陈愿内心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的背后意味,该用什么牢固的牵绊住她的脚步?
除了婚姻,除了儿女,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将她绑在身边。
陈愿垂下眼眸,漆黑的睫毛仍旧是湿湿的,多了一分虚弱惊惶的美感,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经过多次的交锋,他已然明白,表面的锋芒与棱角并不重要,因为示弱,会为他赢得更多有利的优势。
傍晚,天空瑰丽,琳琅去西餐厅见了魏学长。
对方满脸愧疚,“对不起,学妹,我泄露了你的地址。”
陈愿心机诡谲,从他这里找不到突破口,转而攻陷他的父母,魏学长害怕他们像自己一样受伤,被迫把地址告诉了陈愿。
“没关系。”琳琅笑了笑,魏学长能对她心软,对自家父母当然更心软,他是一个得力的好帮手,也是一个最守不住秘密的泄密者。
即使如此,魏学长仍旧为她拖延了足够时间,以便琳琅将她第一次落脚的房子改成了陈愿的理想模样。
大学的陈愿很单纯,带着学霸的天然呆,他抱着她软软地说,他想要一个九十平方的小房子,不要太大,小巧得刚好容得下两人一猫,抬头便能见着心爱的人。书房要有书柜,放上几本男士时尚杂志,等他写完论文可以瞄上几眼,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而卧室,色彩越温暖越好,窗边挂着一串儿玻璃小瓶,盛着发芽的绿,木质地板铺着白绒绒的地毯,他们偶尔可以赖在地毯上午睡,任由肥嘟嘟的猫儿在他的肚皮上打呼噜。
她嘴上说着对前男友毫无留恋,却把住所打造成前男友最难以割舍的理想国。
潜意识的情绪与细节是最打动人的。
考虑到陈愿的多疑个性,琳琅在房子里没有安装摄像头,自然很遗憾没能见到前男友千里迢迢扑了个空的失落表情。
不过陈愿有一点说准了,她就是个专业放风筝的,紧了就松一松绑,让人飞得更高,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当风筝上了云端,她干脆利落剪断了线,冷眼旁观他落入荆棘。他失重得越厉害,对她就越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