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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气咻咻皇上下严旨 怒冲冲首辅斥词臣(第5页)

“有何赐教?”

“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四人,对首辅夺情事有异议,愚职认为,此事不当廷杖。”

“那应当如何呢?”

“应该宽宥他们。”

“那你为何不给皇上上本?”

“皇上在盛怒之中,哪肯听愚职罗唣?”

“那你找不谷做甚?”

“愚职请求你出面劝说皇上,收回廷杖的旨意。”

张居正摇摇头,搪塞道:“你方才已说过,皇上正在盛怒之中,吴中行、艾穆等人冒犯的不是我,而是皇上,此情之下,不谷又哪能劝说皇上。”

王锡爵知道张居正对这几个人恨之入骨,不肯施以援手。但目下情势,惟有他的话才可使皇上回心转意,为了救人,他只得苦苦哀求:

“首辅,皇上的盛怒,是因夺情之事引起,而夺情之事,又因你首辅而爆发。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想吴中行四人得救,惟有你首辅出面。”

张居正立即回道:“不谷不能出面!”

“为何?”

“这是皇上第一次亲自御政动用威权,不谷若出面干涉,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

王锡爵瞧着张居正冷峻的神情,顿觉灰心,但拯救同类的责任感让他不敢放弃,他再一次劝道:

“首辅,有一句话愚职不能不说,但说出来,恐会引起首辅的震怒。”

“你说吧。”

张居正又习惯地捋了捋长须,借以平息心头的烦躁。王锡爵呷了一口茶,缓缓言道:

“首辅,受廷杖的虽然是吴中行等四人,但为之痛心的,将是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张居正听罢一愣,旋即冷笑一声,讥道:“王大人的意思,是我张居正要与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为敌?”

“愚职不是这个意思,”王锡爵赶紧申辩,“但夺情之事,的确容易引起读书人的误会。”

“首先是你王大人的误会,你不是身穿红袍,亲自跑到内阁去恭贺吕阁老迁左吗?”

王锡爵脸色腾地红了,他索性放胆言道:“是有这回事,愚职亦不同意首辅夺情。”

“皇上要留我,你说怎么办?”

“你可挂冠而去。”

“你这岂不是要我不忠?”

“如果首辅愿意出面营救吴中行四人,或许能赢得反对夺情者的谅解。”

“对不起,不谷难以从命。”

“首辅,难道你不念及吴中行、赵用贤都是你的门生吗?”

“他们眼中又哪有我这个座主!”张居正说着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厉声说道,“皇上要我夺情,你们要我守制,你们所作所为,不是要把我张居正逼上绝路吗?你们若坚持己见,不谷惟有一死,方得解脱。”

张居正说着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厉声说道,“皇上要我夺情,你们要我守制,你们所作所为,不是要把我张居正逼上绝路吗?你们若坚持己见,不谷惟有一死,方得解脱。”

王锡爵见张居正已说出绝情的话,只得长叹一声,起身告辞。他刚走不久,冯保就差人送来了最近两日东厂的访单。东厂自创建之日起,就担负有监伺百官的秘密使命。东厂撒在各处的暗线甚多,这些密探随时都会把得到的情报密呈上来,东厂再汇总成为访单及时向皇上禀报——东厂的访单,也只有皇上一人才能看到,但张居正担任首辅之后,冯保虑着他实际上起到“摄政”的作用,便把访单制成两份,一份呈送皇上与太后,另一份则报给张居正。

现在,张居正看这最新的一份访单,有二十多页纸,内容几乎清一色都是京师各衙门官员在夺情事件中的言语行动。张居正细细读来,不放过其中任何一则消息。其中有多条涉及艾穆,并全文刊登了他在天香楼上写的那一阕《金缕曲》。此前,他已读过了艾穆的那篇《谏止居正夺情疏》,对于艾穆的文字才华,他从内心由衷地欣赏,但同时他又发出了“芝兰当途,不得不除”的感叹。如今再读这阕《金缕曲》,他对这位湘中才子已是深深厌恶,在心中讥道:“匡扶社稷,方为大丈夫。这话不假,但究竟是谁在匡扶社稷呢,是你还是我?”想着想着,他也情不自禁地提起笔来,依这《金缕曲》的词牌,挥写心中的哀婉、愤怒与沉痛:

一天秋气烈,问孤雁,拍云而去,关山几叠?忍看圣贤皆寂寞,谁醉长安风月。寒夜里,故园萧瑟。料当老父魂飘日,江浦上,一霎枫林黑。肝肠断,星明灭。

我为人子遭诋毁,望江南,烟水茫茫,徒然泣血。以身许国真难事,进退关乎名节。恨不能,远离帝阙。只是明君难割舍,扶社稷,要创千秋业。功与过,且抛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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