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很残忍。”每天大事层出不穷,即使是一个人的自杀都无法构成新闻价值。
“现实对活人更残忍。根据对死者家属单方面采访写出的晚报新闻,网络已经把你塑造成女魔头形象。”
“对,晚报的采访才有噱头。”安迪很是无奈。送走记者,她还有大把时间工作,才到与关雎尔约吃晚饭时间。但接下来她根本无法工作,关切的电话四面八方地打来,因为晚报送到订报户手上了,而有人这个时间稍微有空浏览一下报纸,并传播八卦了。安迪更加无奈,预计今晚派对上她也会被蜂拥而至的类似问题淹没。安迪真是希望刚才那位记者的采访能够登报,能够呈现事实,可是这样的事实没有新闻价值。这就是现实。
连樊胜美也在上班时间偷偷从网络上看到网友对安迪的鞭挞,她第一时间来电安慰安迪。对于同行的慰问,安迪都是表示一下对死者的同情和惋惜,也表示她很难过,希望能如何如何之类的外交辞令。等樊胜美来电,安迪才摘下假面,叹了一声气,说出实话。“我本来很为这件事难过,也内疚。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市面上只有读者喜闻乐见的内容,没有完整的真相,也没人愿意发掘真相。越传越离谱,听到我耳朵里的已经有三种传闻版本了,而且都言之凿凿,但有一点相同,我十恶不赦。我刚刚隐隐约约想到,事实是第四个版本,可人们未必相信。连业内人士都能传出三种版本,还怎能要求外行人的传闻。”
“没办法,人们都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网络上还有你的照片上传。我建议你这几天别到公众场合单独行走,也别上网,网上有些言论很闹心。”
“不上网做得到,不去公众场合做不到。今晚就有活动要参加。会出现什么情况?”
“难说,有人网上说了,网下动作。我让王柏川腾出这几天晚上的应酬,让他做你保镖。”
“这个不用,非常感谢。我让老谭给我派保镖。”
上班时间,樊胜美不便多说,安慰几句就结束通话。她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灭火。老话说见血三分亏。何况已经死人。那么造成别人死亡的人。当然是恶贯满盈。
关雎尔专心上班,直到进入饭店,看见安迪身边有强壮男子陪伴。并听安迪解释原因之后,才知道这顿饭来之不易。而吃饭过程中,大家都留意到有一个陌生人对安迪举起手机拍照。安迪只是看那人一眼,阻止保镖行动。安迪本来想跟关雎尔谈心。为关雎尔宽解,可眼下众目睽睽。她还怎么说话,只能随便聊几句,吃完饭,跟老谭打个招呼。索性不去酒会了,直接回家关门大吉。
樊胜美回到家里,便拉着正吃晚饭的邱莹莹一起来到2201。她俩见到沙发面前茶几上放着打开的电脑。便知安迪正工作。邱莹莹大大咧咧地坐下就问:“安迪,要不要给魏兄打个电话。”
樊胜美想阻止都来不及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安迪叹气,“不打。不给机会。”
才说完,安迪手机响。安迪反射性地往沙发里钻,“别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邱莹莹帮安迪一看,笑道:“曲曲的赵医生。”
安迪才松一口气,拿起电话,赵医生在那头就道:“看到网络上的传闻了。好吗?”
“没敢上网看。其他不受影响。你也请别传达那些传言。”
赵医生一笑,“拥有丰富经验的黑心医生建议你,龟缩几天,做几天孙子,事情很快过去。”
安迪有点哭笑不得,“你应该指责我丧尽天良。”
“作为一个见多生老病死甚至横死的冷静人,只要反证一下就知道网络传言不可能。你那儿不是集中营,你们那儿工作的人也不是无知小儿,做不下去可以辞职,你哪有本事迫害到家。放松点儿,如果需要,我给你介绍心理医生。我也看过几本心理学的书,现在便可咨询。”
“这事就像高速公路上以正常速度撞到违规横穿高速路的行人,虽然明知自己无过错,可心里不好受。”
“你是个理智的人,这种事只能靠你自己不断催眠自己,与你无关,与你无关。”
樊胜美听到这儿,想到安迪这几天本来就因为与魏兄分手情绪低落,听邱莹莹讲,还独自酗酒。如今真不知该是雪上加霜,还是分散对魏兄的注意力。樊胜美怀疑,理智的人反而不容易混淆感受,结果应是雪上加霜。樊胜美不知道的是,不久前还有安迪外公何云礼的死亡。
邱莹莹这才忽然想起,她答应保管安迪的那些酒。等安迪打完电话,她就动手搬酒。反而樊胜美道:“今天破例,喝几口吧,喝了早点睡觉。”
邱莹莹又觉得樊胜美说得对,“那我去拿鱼片干牛肉干来,我今天收到好多,应勤送的。”
安迪看看酒瓶,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不喝。我会克制。”
樊胜美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克制不是好东西。可也无法多劝,看邱莹莹抱一箱酒出去,拿两袋零食回来。她便问邱莹莹究竟与应勤是怎么回事。这一问,邱莹莹就激动开了,跟两位邻居详细说应勤这个人。虽然她与应勤也就通了几个电话,见面没几分钟,可邱莹莹一张嘴,滔滔不绝。
安迪一边看同事发来的电邮,一边听邱莹莹吹牛。只觉得头痛欲裂,疲倦异常。终于,第一次,她没看完电邮就将笔记本电脑关了,跟樊胜美说累了想睡觉。樊胜美毫不犹豫地道:“我打地铺陪你。你放心,不会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