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高速的时候,我被收费站前的减速带颠醒了。我揉了揉眼睛转头对驾驶员说:“睡得好香,到了?”
驾驶员点了点头。我看见大宝正把脑袋靠在车窗上发着呆,于是问道:
“大宝咋啦?”
“死了两个。”大宝说,“没案子觉得空虚,有案子了又觉得死者可怜。”
“确定是命案了吗?”
大宝点了点头,说:“在住户院内屋后的古井里发现两具尸体,高度腐败。”
“防毒面具带了吧?”
“带了,在勘查箱里。”大宝说,“听说经过现场简单勘查后,没有头绪,但基本确定是盗窃转化抢劫的杀人案件。”
我低下头默默思考着。
“这个地方盗窃案件很多。”大宝说,“我曾一直担心会出现盗窃转化的杀人案件,没想到真的发生了。如果是流窜作案就麻烦了,估计难度不小。”
“抓紧去现场吧。”我镇定地说,“想那么多也没用。”
我们在大宝的指引下,绕过了交通堵塞的市区,从绕城公路直达位于青乡市青乡区边缘的岬青村。
这里一马平川,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在初秋的金色阳光下,绿油油的庄稼整整齐齐,在成片的庄稼地中央,依稀有几栋红砖黑瓦的民房。数公里外,就能看到民房的窗户上反射着警灯闪烁的光芒。
很快,我们便到达了现场。这是一座宽敞的院落,但屋子看上去很破旧。
警戒带内穿着现场勘查服的警察忙碌地进进出出。青乡县公安局刑警支队分管刑事技术的副支队长刘三厦一眼就看到了拎着勘查箱的我们,一边说着:“省厅同志到了。”一边快步向我们走来,伸出了他宽厚的手掌。
2
“两名死者是这座院落的住户,是一对70岁左右的老夫妇。”简单的寒暄后,刘支队介绍道,“有一对儿女,儿子50岁,一辈子没有结婚,在福建沿海做点儿小生意,据说入不敷出,和家里来往也很少,通常两年才回来一次;女儿44岁,和女婿两人都在江苏打工;死者的外孙20岁,在省城念大学。”
我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还是两层小楼呢,看起来是大户人家啊,院子不小。”
“据说这家祖上很富裕。”刘支队说,“不过到死者这一辈就渐渐败落了,据了解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死者70岁了还在种地,儿子每半年会从福建寄一笔钱过来,不多,也就几千块。”
“寄钱?”听到这个词,我立马敏感了起来,“那今年下半年的钱是什么时候寄到的?”
“我们正在设法和死者的儿子联络。”刘支队说,“不过通过简单的初步勘查,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现金和贵重物品。”
“家里没有亲属,那死者的失踪是怎么被发现的?”我问。
“这家老头姓甄,甄家的邻居最后一次看到这对老夫妇是3天前的下午,当时夫妇俩刚从镇上买东西回来,后来就再没人见到他们了。因为他家的这座院落位于村子的边缘,所以如果没有人来找他们办事,是不会有人经过他家门口的。今天早晨7点,一个村民来甄老头家里借板车,发现院门虚掩,喊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就走了进去。”说到这里,刘支队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像是感冒了。
“刘支队带病办案啊,真值得我们学习。”我肃然起敬,“您别急,慢慢说。”
刘支队笑着摇了摇手,说:“没事。这个村民走到院子里后,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他看见屋门大开,就走了进去,发现堂屋的电视机还开着,对面的太师椅上有大量的血迹,于是报了案。我们的民警赶到以后,搜索完屋子,发现没有人,但是一楼堂屋的躺椅上有血泊,怀疑是命案,他们一方面通知刑警队,一方面上报了市局,市局领导研究以后就请你们过来了。”
我和刘支队一起走进院子。院子很大,大概有200平方米的样子,院子收拾得干净整齐,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家讲究的住户。院子的正北有一座两层小楼,角落的一些红砖已经残破不堪,看起来是座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我没有急于走进小楼,问道:“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刘支队说:“跟我来。”
我和刘支队绕过了两层小楼,发现小楼的背后也是别有洞天。小楼的后面和院落北墙之间有个3米宽的过道,种了几棵碗口粗的小树,树的周围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看来这里已经很久都处于疏于打理的状态了。
刚绕到屋后,就闻见了一股刺鼻的恶臭,我揉了揉鼻子,抬眼望去,地面停放着两具湿漉漉的尸体,因为腐败,已经略显膨胀,辨不清容貌。站在一旁的青乡市公安局孙法医正用戴着手套的手卷起他那潮湿的裤脚。孙法医看见我们来了,笑着打了声招呼后说:“痕检员在这里的草上发现了滴落的血迹,才发现深草里面居然有一口古井。古井看起来很久没用了,漂着杂物,但是因为是活水,所以也没臭。痕检员探头看下去感觉有东西,于是用长竹竿捅了一下,感觉到里面可能有尸体。刚才我吊了绳子下井,给尸体上捆了绳子才拉上来,费了半天劲儿。”孙法医说完苦笑一声,又低头整理他弄湿了的裤脚。
我敬佩地看了孙法医一眼,说:“师兄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