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做不到。
这一行荆棘丛生,刀光剑影,他从踏入进来便没了全身而退的路。
他只是不舍得像周逸辞对我那样残忍和冷血。
他想把我从来没得到的,毫无索取的捧给我。
我痛恨我要太多,痛恨我不知满足,痛恨我以为他抽身那么容易是如此愚蠢的念头,痛恨我亲手推他走上末路。
更痛很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那个人。
不可一世的穆津霖,温文尔雅的穆津霖,风流纨绔的穆津霖。
他有那么多面孔,笑起来又暖又疼。
但都是好看的。
绝不是此时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犹如一具骷髅的模样。
我跌坐在门口,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魔鬼。
一扇门之隔,谁给我勇气走近,握住他的手。
这条长长的走廊,这间小小的病房,头顶苍白如纸的光。
我觉得自己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世界真的没有了颜色,随着他的沉睡而变得波澜不惊,寂如深海。
声音呢。
冷得发麻。
我大声叫着,叫得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护士从远处奔跑过来,将病房门推开,在她将一份脑死亡的诊断书交到我手上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真的疯了。
一瞬间疯了。
我只有二十一岁,我的一切,都赌注在他身上。
他放了手,根本不知道失去他的程欢,还能不能活下去。
他以为我坚强,以为我聪慧,足够独当一面安然无恙。
他并不知道我迈出这一步时,已经拼尽了全部的力量。
余下的岁月,我熬不住了。
这些光阴,剩我一个人扛,我怎么扛得住。
他娇纵我,呵护我,把独立冷静的程欢变成了一个幼稚撒泼的孩子。
他抽身离去,我该怎么办。
我红着眼睛狠狠撕碎了那张纸,护士被我的狂躁吓得不知所措,她想要按住我手腕,停止我这样毫无用处的动作,可她手伸过来又胆怯缩回去,她于我是陌生的,我于她也是一样。
她看到我眼底猩红的嗜血的悲愤和痛苦到极致的目光。
仿佛一只被困住的母兽,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充满敌意,又无能为力。
没有人阻拦我,也没有人拦得住我,我嚎啕大哭冲进病房,我想将穆津霖拉起来,可我奔跑的力气在清楚看到他有多憔悴和削瘦时,被一下子抽离剥净,我脚下一软重重栽在床尾,顾不得身体碰撞的剧痛,哭得天崩地裂。
我跪在地上的膝盖一点点挪动,他安静躺在床上,连眼睛都不眨,他的唇鼻被扣在呼吸机里,胸膛微弱的起伏,似乎随时都会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