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蠢货原来还有点用处,想到讨好不了他,却能从秦长安身上下手……果然被他整治多了,也长点脑子了?
“长安,高兴吗?”
她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见他和颜悦色,心中自然多了几分戒备,合上锦盒,直直地睇着他。
“你瞧,当本王的王妃,下面人自然会孝敬你,这桩生意不吃亏吧。”他笑得不怀好意,却又胜过春临大地。
怎么不吃亏?光是要应付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就够她头疼烦恼的了。
“马马虎虎。”她波澜不兴地说。
“本王还有一份礼物,正在过来的路上,一定会让你更开心。”他揽住她的细腰,薄唇险些贴上她的耳廓,用及其暧昧亲昵的姿势跟她说着悄悄话。
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他对她好时,不惜想尽一切办法讨她欢心,他的付出完全不计后果,猛烈而热情,可若是她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他,后果是她可以承受的吗?
她的心思隐藏的极好,龙厉沉浸在这种平静的甜蜜中,依靠在榻上的金丝暗花靠垫上,将她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他的笑令人迷醉。
秦长安咬了咬牙,谁说女人才能祸国殃民,拥有上等男色的男人同样是美人祸水啊……
若她跟世间的其他女人一样肤浅,龙厉手指一勾就爬了过去,想必他也绝不会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正因为她迟迟不承认自己动心,他才认定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这么殚精竭虑、全心全意地只看她一人。
……
嫁给龙厉为妃,其实在某些方面,还不算太坏。
上没有难缠刻薄的婆母公爹,下没有刁钻蛮横的年幼姑子,至于何时去宫里给后宫妃嫔们请安,也有严格的规定,加上龙厉这幅冷僻的性子,连带着宫中长辈也必须看他几分脸面,而不至于频频召见她。进宫,往往要等人通传,不必像是普通家族每日都跟婆母请安,大小事宜都要被婆母指点教导。
她这个王妃,拥有大把大把宝贵的时间,这一日,她照例去了西厢,生母庄福坐在院子里绣花,旁边的小柜上放着宣纸和笔墨,似乎是在等着谁。
在院门外见到庄福的那一刻,她不由地眉心紧蹙,怎么才两天过去,那个看起来格外年轻端丽的妇人,却活生生老了好几岁?
那双清澈的异于常人的眼,有着跟她相似的形状,但此刻却幽暗沉郁,甚至做着娴熟的绣工,却常常中途停下,看着手指被绣花针刺穿的地方,冒出点点血珠,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楚,整个人都显得浑浑噩噩,魂不守舍,仿佛三魂七魄都已经随着陆仲的死讯而一道去了黄泉地府。
庄福眼前一晃,一个人影风风火火走到她的面前,掏出怀里的素净丝帕,不由分说拉过庄福的手,正欲给她绑上正在流血的伤口。
但秦长安一看到那双手,却是彻底怔住,纤细白皙的十根手指上,几乎都是被绣花针扎过的细微孔洞,密密麻麻,有的是鲜红色,有的是暗红色,约莫有几百点……
她心中微痛。
触及到秦长安的目光时,庄福却露出了然的笑容,缓慢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真傻,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傻……”秦长安咬了咬牙根,恨恨地说,怪不得慎行哥说她在乡下过着极为清苦的生活,在小小的绣房里终日绣着这些帕子,消磨着日复一日的时光,简直比苦行僧还要孤单。
话音未落,她已然用帕子给庄福包扎了流血的食指,再度抬起眼的时候,已经是一派清明。
“别再绣了,以后由我给你养老送终,你没日没夜地绣花,也没人会拿出靖王府去卖。”她的语气清冷。
庄福摇了摇头,从座椅上离开,进了屋子,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雕花的首饰盒。
她将方方正正的首饰盒递给秦长安,接过来,秦长安却讶异,这个盒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沉重。
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大大小小的碎银子,还有一两个小巧的金饺子,甚至还有好几串铜钱,装的满满当当,几乎要从盒子里溢出来。
“这是?”
庄福已经蹲在矮桌前,写了一句,刚才晦暗不明的眼终于亮了些,秦长安扫了一眼,上面写着的是……
“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只是不多——”字里行间,满满的愧疚感。
一个一年都赚不得三五两银子的绣娘,除了自己的开支外,还能剩下几文钱?她就这么安于寡淡的生活,在离开陆家后又熬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除了记忆里矢志不渝装着那个不嫌她聋哑短暂地融入她生命五年的男人陆仲之外,也有一个小小的角落,一直是装着她这个一出生就被抱到陆家养的女儿吗?
她把爹对她的那份关心无限地放大,庄福就好似是一棵在情感上细瘦干枯的树,陆仲对她的好,便是她多年来不曾感受过的能量,她不断地汲取,认定为此生能遇到的最大幸福。
而她,也的确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喜爱的男人。
秦长安一直认为这个妇人眼里只有陆仲,从来没有她,感情之于她,胜过于母女亲情,但在看到她用那双满是针眼的手捧着这个珠宝盒过来,眼底闪烁着孩童般的欣喜和脆弱时,她没办法再对生母怒气相向,甚至冷若冰霜。
进驻过她人生的人太少了,不,该说是抱着善意的好人太少了,或许她也明白陆仲在知道她药人身份后的动摇和挣扎,但她还是贪恋着那份善意。
但一个人的母性,不曾因为她特别的人生经历和黑暗过往而泯灭,在遥远偏僻的地方,她怀揣着漫长而沉重的希望,渴望着一场再度相见,其中,也包括她这个不曾亲自喂养过的女儿。
“上次就该给你了,可是我不知道你已经嫁人了……”她艰难地握着毛笔,一字一字写在宣纸上,庄福每每写下一句话,就不忘回头看秦长安,似乎生怕长安一个不高兴,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