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095那人听说我们是为这事儿来的,起身道:“走,我领你们去,现在乱的很,没人管了。”
这时一个婆娘冲了出来,直接揪住那人的耳朵大骂道:“没人管就你管,你就那么喜欢奔丧啊,你个喜欢管闲事的卖货东西!”
那男人连连求饶道:“哎哟哟,不去了,不去了…”
看着那悍妇,我们知道,得,这回还是自己去瞅瞅吧。好在那地方也挺好找,就在村子中央,门口有一颗两人合抱的白果树,这树上每年结的果子都能装几大筐,唯独说去年一个籽儿都没结。
查文斌瞧着那大树的树干一半都已经干枯,叹了口气道:“怕是没几年好活了,也难怪,气数已尽啊。”
我爹也叹道:“这树少说也有八百年了吧,死了可惜了,这些人怎么也不给弄弄。”
“叔啊,没用的,这树是大地精华,这树根少说也绵延到了半个村庄。一块地儿好不好,你看他庄稼地里的收成咋样就知道了,收成好的地儿风水差不到哪里去,那地里有股子气儿。气旺的,那庄稼就蹭蹭的往上涨,那气虚的,只开花不结果都算是好的。这地儿也算是旺了足足八百年,我们哪个朝代都没超过这个年数,江山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村呢。”
查文斌站在树下看着眼前的村落讲话颇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意思,他继续说道:“当初来这儿辟地的人到底也是人中龙凤,眼光独到,此处东西方向山势绵延弯曲,从这儿看就像是一条蟠龙。再看这中间的一条河,顺着山脚的走势到那头刚好起了个水泊,那山势就在水泊处打了转儿,这在风水学上叫作青龙取水。
那龙喝的水自然是天地精华,一方水土连龙都能养的下就更加别提人了。龙盘踞在一个地方终究会有飞走的一天。有道是: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此处历经千年风雨,沾了龙气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状元出的多。
命格上,状元又叫做文曲星下凡,但凡看有名的文武之乡,其底蕴都是历经数代才能完成的,这文曲星下凡爱扎堆。所以说:人杰地灵,地灵才会人杰。
此处风水绝佳,那位老先生用了个妙招:养人留龙,大兴教育。
从这儿走出去的人能陪在真龙天子身边,那身上自然也沾了龙气,告老还乡之时,再把龙气带回,这儿的龙便能留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代代如此,良性循环。若是发展的好,此处辈辈都会出状元,之时可惜啊,一朝断了便永世断了,千古基业就毁在了这一代人手里。龙走了,一切也都结束了,就和这颗大树一样,空留着让人赞叹的树干,其实这里面早就烂空了,离倒下也就不远了。”
查文斌说的也许仅仅是他的理解,但是我的确注意到他所说的那个龙转头的已经有些变化了,原本那一片地是郁郁葱葱的林子,现在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
据说在那个地儿发现了个煤矿,要知道整个华东地区的煤炭消耗量是巨大的,但是华东能产煤的地方少之又少。这一发现让人们陷入了疯狂,没日没夜的爆破,原本的龙转头早就不见了,那条龙的嘴巴也只剩下的半边,倒像是门牙被人打缺了两颗不停从它嘴里往外掏着黑色的矿石……
有很多东西就是这样说不清也讲不明,我个人的理解是有得必有失。这里的人原本生活的简单、清贫,但是他们热爱学习,热爱文化,以读书为荣;现如今,这里人富裕了,有钱了,但是他们忘记了状元村的由来,也忘记了自己的本份。
祠堂的门是开着的,那祠堂是我见过的祠堂里也许不是最气派的,但是是最考究的。门梁上和一般飞禽走兽不同,它用的是一截木雕,那木雕连我都看得懂,是几幅故事组成的图案。
这些图案雕刻的十分生动,以至于胖子这样不要好的家伙都能认出来:“孙敬悬梁刺股、车胤囊萤映雪、董仲舒三年不窥园、管宁割席分坐。嘿,还有一个是什么小忆?”
我顿时十分鄙视的看着胖子道:“那个是匡衡凿壁借光,课文上都有的,一看你就没好好学。”
“对对,借光,借光,但是匡衡这家伙有问题,他把人家墙壁砸坏了得陪啊。”
我顿时对胖子表示无语……
但是这幅雕刻可以说价值连城,不说它的木料连我都能看出是黄花梨,就是那雕工就已经是巧夺天工之作,这幅东西得汇集一批能工巧匠不知道三年时间能不能做成,足以见得这古人做事的毅力远比现在高的多。
门上横竖是八个钉,查文斌说这人做事很小心,古代帝王皇城的大门用的才是九个钉,这人故意少了一颗是怕人说闲话,果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推开门,里面的场景我还有点印象,那口用来烧纸烧香的大炉子还在,黄铜浇筑,得有半人高,十分气派。看得出这里还是有人保护的,里面的东西基本维持完好,再看东西角落里各停着一大排棺材,大大小小数目不详。
胖子一瞧见棺材就犯了老毛病,他这人好这口,张口就是:“发了发了,挨个撬开,指不定宋代往后的宝贝能一直连到大清朝,看那木板我就能知道不少于三百年了。”
“感情这是义庄呢?”我小时候怎么听人都管这里叫做祠堂,要知道这里头停了那么多棺材我才不进来呢……
查文斌对我笑着说道:“小忆,现在明白你那会儿看到的是什么了吧?”
我尴尬的回道:“还是现在好,眼不见为净,这么说来我小时候见到很多穿着打扮很奇怪的人都可能是那些东西。”
这些棺材的摆放显然是有顺序的,初步的点了一下,光是东边屋子里就有不下百口,颜色的变化从浅到深向着两侧衍生。看得出,靠中间位置的棺材年数最长,也就越发显得犯旧。
“但凡有脸面有地位的族人估计都在这儿了,能进入这口祠堂的应该都是当时的名望之辈,你们看,这儿有写着的。”
经过查文斌的提示,我的确看到左边的墙上有块鎏金的黑色额匾,上面写着一行字迹工整的行书:凡周姓后人者,经族内讨论,三户最佳者可进一位,时代受子孙供奉,以彰品德。”落款是周子渊!
胖子打趣儿道:“合着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三户人家比,只有一口棺材有资格进来,嘿,的确够有意思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干的不错,不愧是老党员出身,有门路,脑子就是好使!”
“净扯淡,你这要放在四十年前那是要割舌头的。”说话间,刚才那邻居来了,估计是摆平他家婆娘了,这人也是个热心肠:“我还怕你们找不到,偷偷溜出来的,这地儿别乱逛,祖宗们都在安息,吵到了怕惹麻烦。”
胖子还嘴道:“得了,少吓唬人,你放心,我只收些废铜烂铁,不收棺材板板。”
“你这孩子,我说了你别不信,文革的时候一群红卫兵抄过来打砸抢,村口那块康熙爷的题字都给砸了,但是他们就是没动到这儿。当时那群人马浩浩荡荡的拿着铁锹火把杀了过来,说是要把这个供奉封建余虐的祠堂烧在革命的大火里,当时我们谁也不敢阻拦。”
胖子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反击道:“那是你们怂!祖宗山都要让人给烧了还不敢动。”
“是怂了,这不是时局不同么,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扭转的。那些个毛孩子杀到这儿的时候已是天黑,他们说要让革命的大火点亮黑色的夜空,几个毛孩子砸了门锁进去去奔着西边那屋子去了。”他用手指着西边那角落说道:“就是那儿,人还没过去,当空一个惊雷劈了下来,直直的砸在了那个香炉上,当场就闹翻了十来个红卫兵,剩下的都傻了眼,据说现场不止有一个人在那闪电砸下来的时候看见我家老太爷了,就在那香炉后面站着……”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发现那香炉上有个缺口,那人拉着我爹过去说道:“瞧吧,当时给劈开了,这是后来大家伙儿凑钱修的,但还是有道裂缝,仔细看依旧能看得出。”
我家老头本身是个无神论者,他和我爷爷就为这事儿弄不到一块儿去,不过现在他年纪大了也开始有些信了,估计跟经历多了也有关。
我爹问他道:“他大哥,我呢,带着俩孩子是来瞧瞧我那表妹夫的,他人现在哪呢?”
那人一努嘴道:“喏,里头隔着呢,当时发现的就在这地儿,后来几个胆子大的就给抬进去了,连棺材都还没装,这不等着人处理呢。现在老族长也没了,他家里人又都跑光了,我估摸着把尸体停在这儿都得让老鼠给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