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个个被拿铁链锁着脚和手,嘴巴拿布堵圈禁在一起,如同猪马牛羊的孽畜,不过他们上的可不是火刑架,而是活入葬坑。
老秦人揣着袖子站在坑上面。
这段时间来,咸阳城内可谓是发生生出八只眼睛,都看不够的热闹。
不过如今这个热闹不一样,是官府给的,不是那种畏畏缩缩,只敢偷偷摸摸,热闹到一半,就被官兵追剿还剩半个屁连崩都没法崩的热闹。
那个哪能热闹的起来?
老秦人围堵在一堆,吵吵嚷嚷,探探脚移着脖去探看底下的人。
被旁边的官吏拿出剑立马喝止,「干啥!干啥子!有种下去看!」
老秦人吓得不吭声了。
底下的是绝望,是无声的嘶吼,是被潮湿的土,和干燥的碎块,淌流的窒息任由浇灭,那无法奋起的力
竭。
在极致的绝望中。
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唯有活,要活着。
他们再也不敢发出一句宣言,只能睁着眸子,流露出泪水,像是狗一样摇尾祈求。
宣读完始皇帝的诏书,李斯抬起老态的眼,再看看这一双双举起的手最终被泥土彻底淹没。
他道:「骂吧骂吧,在底下大声的骂吧,不过有句话,你们应该都知道,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逮捕这些反贼也简单。
刚好卡在焚书的关头更是简单,买通一个儒家威望老者放出消息说书被焚毁私下高价购买***,那些经不住诱惑的藏书者总有几个循着味过来。
就这么拔出萝卜带出泥。
那些蛛丝马迹就都避无可避显露出来。
李斯手下又掌握着当初灭六国的情报站,无数纵横交错的间谍,先捞出大半掐尖的用来交差也不是难事,剩下的复辟者该跑的跑该藏的藏,落在出城的关卡上总能逮捕到。
这些都不费吹灰之力。
难就难在。
如何揪出那些齐国,燕国,赵国,韩国,魏国,特别是楚国的核心势力。
当时灭楚大战,项燕那老贼留的后手,如鸟兽奔走藏匿的残余兵力啊,要的是断绝那些反贼复辟的根基啊。
这才是皇帝真正想让他李斯交上的回复。
手下人递来水壶,李斯拿起来下意识持住,喝水前会不动声色抬眼细看一下。
这才恍然发觉这是坐在回府的马车里,神色紧绷久了,难免时不时会造成眩晕感。
他拂起车帘,看到大街上的走夫贩卒,橘红的霞光,披得人面目都是光影婆娑。
李斯视线放远了,就开始变得模糊。
他老了。
老了,不中了。
这种恐慌的裂缝时常扎根在李斯,并心里不断扩大,不久前梁山时,皇帝对他仪仗说的话,更是迸然撕裂。
李斯浑身冰火相夹,好似有绳索紧箍着他的喉咙,摇着铃铛喝令马车:「停下,停下,来人!」
心腹进来瞧见他一脑门的虚汗,拿起帕子道:「丞相,放心,这出行马车依仗都是按照规制的,毫无逾矩更无僭越。」
李斯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闭上眼睛犹显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