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他就是个野种,他身上流的是最肮脏的血液,你闻他身上还是臭的,怕是有什么疫病,大家快离他远点。”
幼时在HD的耻辱,儿童扔石头扔树枝的打骂,让嬴政陷入伤痛的泥沼里,又像是逼近死胡同里横冲直撞的野兽。
黑雾弥漫中,他咬着牙道:“寡人不是野种!”
可是无济于事,童年的伤疤永远能够困囿住一个人的内心。
嫪毐见有成效,将匕首给赵姬握着,“你来,马上要成了,只要你动手,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
赵姬肩膀绷紧,还在不自主的颤动,见他把匕首递给了自己,明白他用意的一瞬间,她脑子里那根弦嗡的一声震颤。
嫪毐还在说话,他用上了此生最甜蜜的语气,凑在她耳边蛊惑道,“赵姝,你是他的母亲,你亲手给了他生命,也可以亲手了结他的生命。你本来就可以。”
赵姬开始挣扎,咬紧牙关利声道:“不,不要。不要杀他!”
“为何不要杀他,他的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定数,都是应当的,就算你杀了,你也不落什么因果。”
他十足的耐心,“赵姝,你不杀他,他会容得下我们的儿子吗?到时候,我们两个儿子的存在就是刻在他脸上的耻辱,刻在秦国宗室上的耻辱,你不杀他,我们儿子就活不下去。”
他在踩她痛脚。
赵姬如在油锅里煎炸,握着匕首的手不停的在抖:“不,不不不,他也是我的儿子。”
嫪毐俯视着她,眼带着中平静的失望,“赵姝,你现在是相国夫人,是我吕家的儿媳,你却因为一个前夫之子,忍心让自己两个儿子置于死地。”
他软乎下嗓音,带着三分诱哄,“赵姝,只要我们儿子做秦王,我们就做范蠡做西施,像你说的一样,泛舟游湖,耕田织布,我们远离庙堂,去往田园度日,若干年后,孙儿绕膝,后代成群,赵姝,只要你下得了这个手。”
他握住她的手,匕首尖指着黑雾里的嬴政:“赵姝,你已经放弃过他几次了,多这一次又如何,这是他应该的,他是秦王,他已经得到的够多了。”
“呜呜呜。”
赵姬啜泣不止,她眼瞳倒映着困兽的嬴政,像是隔着无渡的冥河,他站在这一端,亲儿明明和她迢迢相连,却又好像永远也触不可及。
究竟什么时候,他们母子走到如此地步。
“赵姝!你还要犹豫什么?!杀了他,不过就是个和你不同心的儿子,你还有两个讨心的孩子,还有我,还有你梦寐以求的布衣生活,难道你都不要了吗?你难道真想你的两个儿子死在你面前不成?”
嫪毐青筋迸起,见赵姬犹疑,他去摇篮里单手掐着只小怪物,狰狞问她,“赵姬,你是秦王活,还是要你儿子活?”
小怪物睁着蛇眼,伸出长长的舌头,诞液在下巴处滴答:“嘶嘶嘶——”
赵姬脂粉惨淡,见到小怪物痛哭,如身上割肉般的疼痛,她欲要上前,却只攥紧手中的匕首,“你放开我儿!”
嫪毐手下更加猛的用力,阴翳的盯着秦王:“那就杀了他!”
“我我会杀了他。”赵姬泪如滚涌。
她猛的一下扣紧匕首,死死遏制住身上不住的抖,一步步靠近嬴政。
嬴政周身的黑雾越发浓稠,紧箍如层层铁链,赵姬的脸上是无法诉诸言语的痛,“嬴政,你是秦王,我不是你娘,我也不配做你娘,要是有来生,你做屠夫,我为牲畜,你做刀俎,我为鱼肉。”
屠刀高举。
赵姬闭上眼,呼吸是病发的痛,繁嚣全部在耳边退散,竟回到了在HD逃亡的那个午后。
小嬴政那时候路都走不稳当,赵兵来搜查了,她把他藏进稻草堆里一起躲着,近在咫尺般的尖刀刺在眼前,小嬴政不知道什么是生生死死,官兵走后,见到她哭得泣不成声,他小脚丫瞪在她肚皮上,奶呼呼的往上爬:“娘,我好疼,你疼不疼。”
疼啊。
娘这辈子,也好疼啊。
“噗嗤”一声,匕首没入他的胸膛,赵姬手指不住的抖动,带血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直挺挺的跪了下来,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