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提出过两人去赵府温书,但被裴寓衡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一是他身子还没养好,二是怕离开宣夫人的视线,让她们徒增忧愁。
而这段日子对赵晥晨的教导,也让他摸清了此人脾气秉性,无非是打小被家中宠溺太过,吃不得苦,只要不犯惫懒,记住他前些日子说给他的东西,以赵家声望,过个拔解终选不是太大问题。
既然他愿意窝在这个小地方,也就随他去了,只要一次顺利得过,对自己有了信心,再多加努力,日后成就定然不低。
就连有长安才子之名的裴寓衡都在家中温书,越州才子们更是门都不出,盛极一时的文会偃旗息鼓,竟是没一家再办了。
处理好玲珑阁和手下一干生意后,肖夫人就将目光放在了抓嫡子科考的事情上。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儿子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天生就没有读书的那个脑子,但纨绔行径是一应俱全,和其父亲一个模样,尚未弱冠,暖床小妾却是不少。
纵然洛阳裴家答应给个进士名额,但这乡贡生还得她自己努力争取。
带着盛好的补药去看望在书房的儿子,却听见里面呼噜声震天响,她揪着耳朵将其拽了起来,便是一顿训斥。
拔解终选同初选可不一样,越州州长届时会亲自主持,要知道拔解终选过后,州长就会报至洛阳选拔而出的乡贡生名单,这些乡贡生都是由州长担保,出了事,州长第一个跑不了。
想在爱惜羽毛的州长身上动手脚,难度太大了些,倒不如想想旁的法子。
她合上丹凤眼,脑中蹦出了那天拒绝她为吏的裴寓衡。
风声已过,从长安来的小娘子们因宣月宁是裴寓衡的表妹,没人再来找文涯阁的麻烦,反而一个个上赶着送钱,宣月宁便被库狄蔚文叫了回来。
她们的单子她是一个都没接,但也不能害了文涯阁,便将自己画图时所思所想告知了铺子里的画工,还会给她们画好的单子提意见。
非师徒学不到的东西,让那些画工对宣月宁感激不已,平日里待她就更好。
见肖夫人唤她出去,还偷偷拉住她,让她藏个心眼,别傻兮兮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又叮嘱她,要是肖夫人叫她回玲珑阁可千万别应。
宣月宁谢过她们的好意,只道自己心中有数,文涯阁如一个家般温暖,自己才舍不得回玲珑阁。
再说好不容易离开了那,搅乱了玲珑阁一池水,哪还能再重新回去。
出了铺子,她直奔归行坊最大的酒肆,门口胡姬和她已是老熟人,整条街谁人不知肖夫人对她做过的事,调笑地拦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一句“酒酿甚纯”,便放她进去了。
这是让她别饮酒,宣月宁跟着婢女走进包厢,肖夫人早就在此等着她了,她若有心拉拢一个人,必叫你和她推心置腹。
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朝她砸去,若非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非要叫她给绕蒙了。
用一会儿还要去铺子里画图,拒绝了她给倒的酒,两人虚伪的客套一番,肖夫人终于进入正题,“七娘,越州的拔解终选不日就要开始,你阿兄是不是还没收到帖子?伯母这里倒是有一法子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就是得需要你的帮助。”
宣月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问道:“考科举我也帮不上阿兄什么,不知伯母是什么意思?”
“好孩子,是这样,伯母毕竟在越州有些人脉,可以帮你阿兄给州长呈诗,你阿兄的才能自不必说,州长看见那诗,定会同意的,就是你阿兄那脾气,伯母有心相帮,他也未必肯将诗给我,就得你去偷拿两张了。”
她低下头,去看肖夫人覆在她手上的大红汗巾,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实则眼中全是嘲讽,漫上泪来染湿双眸,原是如此!
肖氏啊肖氏!
所以前世你也用此法威逼利诱他了吗?
那时裴寓衡已经在府衙当上了刀笔吏,拔解终选自然没他的份,他被累垮了身子不说,还要被长安一众友人怜惜自废前途,这比他们瞧不起他更让他难以忍受。
当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肖夫人那时日日都来家中寻他,两人还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后来他就在府衙内累病吐血,昏迷不醒,送他回来的人还实在看不下去,让自己在他醒来后,劝解一番,莫要在硬骨头了,被人整治到如此地步。
她当时真的是怕极了,只敢在晚上的时候躲被子里面哭,裴寓衡要是出个什么事,天下之大,哪还能有她的容身之处,小心翼翼照料他,劝解的话没敢说出口。
等肖夫人再次得意登门,裴寓衡扔给她东西,便叫她再也别过来。
肖夫人的儿子在那场拔解终选中脱颖而出,获得州长青睐,得了乡贡生的名额,在洛阳一举中第,成为一名进士,留在了洛阳当官,宣家得此喜讯大摆流水宴席,整整三日,越州城都沸腾了。
而她因着裴寓衡勒令她不许去吃,将此事一直牢牢记着。
倒不是羡慕,而是觉得,要是裴寓衡去考,肯定能拔得头筹,她就是砸锅卖铁把家里能当的东西当了,也得给他风风光光办一回。
没想到,兜兜转转,殊途同归,裴寓衡没去当刀笔吏被她拿捏,她却找上了自己。
真是幸而今生赵家虽对裴寓衡无比满意,但到底不想声张自家儿郎,找了位还没弱冠的才子当夫子,怕被笑话,是以将此事压了下去,知晓个中内情的没有几人。
又因着前段日子肖夫人整日忙着处理玲珑阁的事情,忽略了裴寓衡,并不知晓他已经拿到了拔解终选的帖子。
想让她偷裴寓衡的诗给她儿子,好啊,简直求之不得!
扭捏推脱一番,她就同意将裴寓衡的诗给她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