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姑娘啊!眼下,哭最不能解决问题!这恶疾不知根源,是否传染尚未可知。还是快些去寻医工吧!”顾伯着急,却又不能斥责,道理一时间讲不明白,他只希望眼前这个脆弱的小姑娘能懂。
幸好,九儿尚头脑清醒。她随即停止了哭泣,不等旁人言语便向门外跑去——顾伯的话如醍醐灌顶。
的确,此刻最不应该做的,便是掉下无用的泪珠。
阿平因为担心,也跟了出去。
“姑娘!姑娘!你慢些!最近的医馆尚在东市,你这么跑,不等跑出平康坊便会累的!”
九儿听着阿平的声音,更加坚定了脚步,朝着记忆中的那个熟悉方向跑去。
但说到底,决定请医工时,她自己的确没有考虑到——露华楼距离医馆,至少有半个坊市的距离,来回若是靠走,要浪费半个时辰的功夫,但秋娘的病却一刻耽误不得。
不过,在提及医家的瞬间,闪进九儿脑海的,是那晚云衣施针救陆卿的场景。她不知自己怎得会在如此紧急时刻想到李云衣。
然而,事实确是如此。更何况慈安寺尚且还在平康坊内,自是比去医馆省了大半时间。
阿平虽是年轻力壮跑得快,却在一处巷口跟丢了九儿,只好转身回去。
唐突地敲开后院小门,不等小僧人问询,九儿冲着云衣的厢房奔去。小和尚在后面追,九儿在前面跑。拐角来不及放慢脚步,九儿正巧撞上端了一笸箩晒干草药的李云衣,小僧人眼尖,看到前方景象急忙刹下脚步,却未想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草药多半洒落青砖上,顾不得拾捡,九儿一把抓起云衣的手,吃起撑腿站起。
“九儿?”云衣看着她此刻的模样自是一惊——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几绺发丝甚至探出髻子,嘴唇泛白脸颊却红彤彤的,显然是奋力跑了一阵子。
“你快!快同我走!我阿娘她……她病了!”九儿上气不接下气,不断抽吸才把这句话说完。
“先不要急,总不能徒手医治吧!你且等我,即刻回房收拾行医箱箧。”
九儿跟在云衣身后,边跑边复述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独留那个崴了脚的小和尚,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随后慢慢起身,一点一点捡着地上的碎物。陈嬷嬷恰好走来,问起发生何事,不等小和尚说完,也是急匆匆离开。这下小和尚犯了蒙,心里兀自嘀咕:“今日怎得净是这些个怪事!”
听着那一系列病症,云衣有了思路,但她是万般不愿假母之病同她所想一般,于是便把桌上大半的药瓶和大小两个针袋全数塞进箱子。所携之物过多,盖子只能斜掩。
二人出了门,遇上赶来的陈嬷嬷。
“嬷嬷!事出紧急,我去行医了!”云衣解释一句,拉着九儿来不及行礼,快步走开。
身后传来嬷嬷略显焦急地叮咛:“要小心啊!我的姑娘啊,切莫忘了酉时……”
陈嬷嬷话音未落,只见云衣回头朝她摆摆手,说道:“嬷嬷放心,这事忘不了!”
……
来不及绕到后门,九儿和云衣穿楼而入。楼中人自打九儿那几声尖利的呼喊,便已经察觉事态紧急,这一刻都围在廊、阶上,向后院张望。胆子大些的,竟直接跟着九儿一起去了后院。
云衣进了屋,房门紧闭。短促的巨咳渐渐没了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满头大汗的她抱着瓶罐乱倒的箱箧走了出来,神情却未有丝毫轻松。
“干咳暂且止住了。九儿、阿伯,莫要担心了。”
“秋娘还咯血吗?”小阿平没忍住,问了起来。
心头一紧,云衣急忙一把拉过阿平,使劲抓了一下他的手臂,随后装出一副疑惑地模样:“咯血?伯母从未有此症状,小公子怕是有些过于忧虑生了幻像吧!”
看着云衣此刻冷静至极,围过来的几人问不出所以然,悻悻离去。秋娘染疾的消息瞬间传遍楼中上下,起初大家不以为意,直到,一个约摸着金钗之年的端茶水小姑娘听后,吓得失手碎了一个茶盏。
旁人问她怎么了,小姑娘颤抖着声音说起,自己的阿娘便得了像假母这般的病。若是真的咯血,那会死人的。
众人不解,这是什么喘疾,竟会要人性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姑娘哭了起来,只觉得被很多人围住逼问倍感不适,“我只听那走方医说,那病叫‘尸注’……”
人群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