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大年初一天未亮就入宫,按照惯例先接受百官拜年早朝,接下来留下几个要臣,在议事殿商议政事到午时,又叫来钦天监算了良辰吉日,商定正月十六作为陈玄举办正式登基仪式的日子,国号祥南。
陈玄坚持国号中有一个“南”字,众人皆以为是他要以居住的南翔宫为念。
商议好登基仪式的诸项事宜后,有几件要紧大事又被提出来。
其一是许符被拿,空出的户部主事职位要紧,需要尽快找出合适人选填补空缺。
陈玄虽说两年不在朝中,可是之前多年浸淫,加上这两年仍有林侯和薛迁,不断提供朝中消息,陈玄对朝中人员安排还是心中有数,遂让人尽快举荐合适人选,然后再议。
其二此次陈玄夺回大位,自然要赏罚分明。
罚已经罚了,论及行赏,林侯、薛迁和华文居功至首。
念在林侯之前曾间接帮助容王叛变,此次就当将功赎罪,功过两抵,先放下不提。
薛迁升至平城禁卫军主管。
而如何行赏华文,则遇到些争议。华文是当年陈王打天下时麾下贴身侍卫的儿子。陈王称帝后,念在他父亲忠心耿耿,自小赏了他太子陪读,跟太子陈玄一起长大。
华文性子沉闷,像一块实心石头硬邦邦,这石头心里一心一意都是陈玄。
有人提议让华文接下守护王宫的宫卫队主管一职。陈玄心知华文是这个位置最佳人选,可是他也知道华文志不在仕途,所以还想跟他商议后再定。
在七七八八地把其他有功人员的行赏安排妥当后,礼部主管赵念又提出有事要奏。
赵念是陈王朝中的老臣,一把花白胡子。当年容王和太子相争时,赵念便支持太子,并不是因为他对陈玄偏爱,而是认了陈玄的嫡子地位。今日,陈玄夺回王位,赵念自是十分高兴,认为这是天道。
不过对于新登基的这位皇帝,赵念一直有件事挂在心头,必须尽快解决:“陛下尚未有子嗣,于社稷十分不安,应早日立位中宫,早日诞下子嗣。”
陈玄不由觉得可笑,也懒得解释,挥挥手就让那几个大臣散了,出宫回家过年。他自在议事殿偏厅吃了几口,踱步出来。
华文早拿着油亮的纯黑貂皮毛披风等在议事殿外,见陈玄出来,把披风往他肩上一搭,随着陈玄去后宫巡视。
一顶暖轿在身后缓缓跟着,陈玄只是慢慢的从勤政殿向后宫步行,两侧房屋宫殿森然,都是往日熟悉模样。
一夜之间,后宫已完全看不见容王家眷的影子,整个后宫空空荡荡,只有容王两岁多的儿子陈泊还留在庆绪宫,却也不敢出来。
陈玄走到南翔宫门口,连夜漆好朱红的大门透着喜庆庄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却没进门,挥散了身后的侍卫,只带着华文向远清阁走去。
路上,陈玄把华文叫到身边,问他做宫卫队首领的意见。
华文闷了一会,说:“不想去,我还想留在南翔宫。”
“这个位置负责宫中防卫,很重要,你是最合适人选,对宫中熟悉,有分寸。而且,你不能在宫中呆一辈子。”
“陛下身边也不能缺人,别人我不放心。对了,上次容王身边死侍中有一个人我看还不错,想让他过来南翔宫。”华文转移了话题。
“是那个不肯跪的那个?”
“是,他叫杨练。”
“要可靠的,其他你看着办吧。还有,宫卫队首领,我希望你能接下来。你考虑下。”陈玄又把话题拉回去。
正说着,到了远清阁门口。陈玄站住了,仰头看着大门,静立许久,然后轻声说:“你在这等着。”伸手推开了门。
陈玄让华文把远清阁恢复原样,他的差事办的不错。连夜找来两年前在远清阁当差的宫女侍卫,按照他们记忆里把家具装饰丝毫不差的摆了回去。
甚至,当年易南匆忙被容王拘压出宫,书桌上写了一半的字帖和做了一半的女红都被胡乱收入箱匣压在库房中,都被华文翻了出来,原封不动的摆回书桌上。
所以,当陈玄推门进屋的时候,仿佛一脚踏入两年前,易南常用的熏香点在香炉里,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喜欢的茶杯就放在圆桌上。陈玄走到书桌前,打开易南抄了一半的佛经,他知道那是易南给林晴抄的往生咒。
陈玄愣了一会,转身坐回床上,摸上旁边的床帐,感觉房间里四处都是易南的身影,可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他紧紧握住双拳,把手肘支在膝盖上低着头,半晌后,传出一声压抑的声音:“易南……”
华文很快就把杨练带到南翔宫,亲自带着他,每日在陈玄身边服侍。
杨练年纪不大,本是个活泼的性子,武功悟性很高,一直讲究的是江湖义气。当年因为武功好,被宫卫队选拔出来,给容王做贴身侍卫,还没到一个月,就遇到祠堂之变。
他对陈玄和陈容之前的恩怨不了解,只是觉得要忠于主子,所以当时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不肯跪降。
华文那日对杨练的身手印象深刻,最后不肯跪下这件事也暗暗合了华文的心,于是特意去牢里提审,试探了几次,觉得是个人才,就拿着陈玄的手令把杨练从牢里调出来,带在身边。
杨练对华文很服气,毕竟华文的武功高出他很多。可是他心里还没转过弯,觉得陈玄的王位是抢来的,对陈玄总是有点不冷不热。华文私下训过他几次,好在陈玄不甚在意。
陈玄这几日甚是忙碌,新帝登基,千头万绪的政事,即使是陈玄做太子时,已经很熟悉管理体制,也是忙得每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
陈玄不爱用宫女,华文免不了各种事情亲力亲为的服侍,经常陪着陈玄熬夜,杨练也不免被带着一起站在太子书房打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