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渐渐喜爱上了那双蝴蝶羽翼上的绚丽色彩,便对它多上心了些,也更珍惜了些。
可说到底,再稀奇、再好看的蝴蝶,也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件玩物罢了。
若是这玩物毁了、丢了,养蝶人也合该仅仅是叹息一声,就把它抛至脑后,湮灭在记忆中,重新回到那只彩蝶经过他身边之前的日子。
可如今,那样没了小蝴蝶的日子,凤祁竟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了。
这样的怯懦与畏惧,让凤祁感到陌生,又心生厌恶。
那是他在数不尽的岁月中,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或许,他该将这只小蝴蝶剪除了。
在那早晚都会降临的失去到来之前,亲手让本就不该存在的,重新归于虚无。
男人想着,手上就更加用力,将连挣扎都做不到的少年,扼至几近窒息。
可他的小蝴蝶的眼睛是那样漂亮,桃花眼底微微凝聚的泪滴在折射着愕然与惊慌,乃至对他这个行凶者的担忧,却没有任何怨怼或愤恨。
以凤祁的修为,要捏碎沈易安的脖子,怕是连一秒的时间都不需要。
但男人现在明明告诉自己要用尽全力,却不知僵持了多久,都仍让这少年残留着最后一丝气息。
而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沈易安,现在都快傻了。
凤祁眼中的浓戾杀意他不会错认,可先别说对方忽然翻脸想要他的命的理由什么,光是这人先辛苦救了他,完事了又要让他死的……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纯属有病是什么?!
哦,不对,这一世的大鸟,还真是个被时光溯回溯出毛病的。
有道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凤祁要犯病,这人一言不合就发疯要弄死他,倒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从天上到地下,兜兜转转都这么多世了,沈小簪子已经看开了,并不怕死。
但关键是,那也得死得其所,不说重于泰山,至少,咱不能死于友军之手不说,还给这位帝君的飞升大业反向帮忙。
上一世的凤祁是多好一人啊,渡劫时还普通天雷加玄天紫雷的;就这一世他家师尊那狗脾气,再把他这个同是仙人下凡的簪子给折了……
沈易安觉得,天道到时候说不准,能拉着整个神州小世界给咱这位万仙之主陪葬。
那也太惨了,实在太惨了。
少年在生死关头胡思乱想着,更在拼尽全力去挣扎自救。
只可惜,他与对方的实力有着天差地别,他那点反抗在男人眼中连蚍蜉撼树都不如,只能被扼得越发窒息。
直到,越来越惊慌失措的少年,在无意间施展了木系的法术。
那股力量对于已臻圆满境界的凤祁而言微乎其微,可他头上的桃花簪,却被同源的法术彻底激发。
在这支簪子的顶端,原本不过开着数朵粉白的小花,但在沈易安的法术之下,竟是兀得同时有近百朵桃花在同时怒发。
又纷纷从那簪头散落,掉在被男人压制的少年身上,铺成一层浅薄的花瓣。
看上去,既像是在为这只小蝴蝶送葬,又像是组成了一道娇弱却执着的庇护。
看着被粉白花瓣遮掩的沈易安,凤祁像是被从漫长梦魇中猛然惊醒。
他眼中混合着决绝与疯狂的血色在瞬间消退,马上就收回了手,目光复杂地低头看着少年纤白脖颈上,被他所留下的刺眼红痕。
“咳咳!”沈易安一边干咳着,一边贪婪地呼吸着得来不易的氧气,过了许久才缓过了气来,困惑地看向还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师尊?”
凤祁仍是沉默地看着他,长眸中像是闪过了种种情绪,又好像是一潭已经寂静万载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