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粮秋税哪样松快,贵胄皇庄尤其仗势显少足交。
往年户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偏偏新帝登基励精图治,这新任尚书沈谦也是不好敷衍的,因而宋辙也一改往日的好脾气。
挼风还要再说什么,只见自家大人一记眼风,刮得他双颊生疼。
“也不知那只青雀为何夜奔于此,是主人授意,还是为何?”
宋辙缓缓说道,自言自语的口吻,倒是带着晦暗不明的意味。
听得马鞍声响,佑儿咬了咬唇瓣,下定了决心,转过头去:“求大人……带小女走一程。”
挼风眼珠飞快在宋辙脸上转了转,晓得此时自己不该多言,只夹着马往后退了两步。
“原不是雀儿,竟是小娘子。”
宋辙心里早有盘算,只是看着佑儿这般与山寺灵动机敏全然不像,因此按捺了捉弄的心,一本正经道:“不知小娘子这是从何处来,又急往何处去?”
她在家中惯是牙尖嘴利的,可如今出门在外如此疲乏狼狈,还是软和下来:“小女从汝州来,欲往济南府探亲。”
这条官道一路走上去,可不就是济南府……宋辙听得她这般说,双眸微不可察的带着些冷意,如朝露般转瞬,并未被人发觉。
“你家在济南府还有亲戚?”
宋辙问道。
佑儿低眉苦楚,声色也暗哑了些,抽泣道:“是……姑母嫁去了省府,可惜前儿收到信说……却不大好了……”
宋辙是谨慎的性子,叹了口气,安慰道:“世事无常,姑娘莫要伤怀。
我虽有心助你,无奈男女之大防……”
他这语气是心疼可怜,可话里的意思尽是不能助她。
佑儿这才幡然顿悟,她是市井之人又从小听惯了笑贫不笑娼这类的话,倒是不大在意这些。
可眼前之人是读书人,又是体面尊贵的大人,必然在意男女大防。
“大人见谅,小女一时心切,并未想到这层。”
隐约鸟鸣声声回荡,抬眼望去,似有虚影在山林间飞起又藏匿。
“姑娘家赶路的确辛苦,待我到了省府,自会安排马车来接应,姑娘这两日顺着官道慢些赶路也无妨。”
挼风有些不可思议看了眼自家大人,跟随宋辙这么多年,他怎不知这是何意。
佑儿眼中含笑,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待宋辙二人的身影远去,匿没在黑夜里。
清风拂来,笑意也渐渐发冷。
她是不信宋辙的话,若是有心帮她,不如给块银锭,待天明时,哪处赁不到马车。
不过是些体面话罢了,她小时是信的,后来年岁渐长,再不信了。
两人在暗夜行进许久,挼风憋着疑惑,终究忍不住低声问道:“更深露重恐有野兽,大人为何不带着她?”
宋辙轻哼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女子已许刘家,怕是存了引诱之心,我若帮她反被倒打一耙,说我诱拐良家女,现下我既不上钩,她也就回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白日挼风在暗处,见她兴高采烈买嫁衣,夜里就在此引诱他,果真是为刘家肝脑涂地。
挼风了然点头,还得是大人心思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