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
眼前人儿,娇眉轻蹙,惹得郎君怜顾。
许是佑儿梦里也不舒坦,宋辙伸手想抚平她的愁意,却在靠近她的脸颊时,又将手抽了回来。
待回到济南府已是深夜,幸而如今是秋税征缴之时,守城的官兵见惯了他夜归,时而还倒一句大人辛苦。
“好好休整几日,不必急于做事。”
宋辙将她送至卧房外叮嘱道。
佑儿道了谢,只说自己不要紧。
月夜之下,宋辙提着灯笼缓缓离去,佑儿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游廊过后,消失不见。
许是秋来多雨的缘故,人心也跟着这雨潮湿了些。
宋辙不愿将自己时而的惆怅放到佑儿身上,固执的让相信必然是公务所致,或是这恼人的雨丝。
这日也是孙书吏走了背运,平日里他仗着自己家中出了一个县令,总觉得这身份是高人一等的。
所负责的税银清点及出入记账之时,总是交给何书吏来做。
前些日子何书吏去登州回来就累出些毛病,腰腿酸痛难忍,宋辙知晓这事后还特意多许了半月的假。
这原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可孙书吏不乐意了,毕竟有些收税稍快的州府,已陆续押送了些税银来。
可是把孙书吏忙坏了,他本就清点的慢,又时常忘记自己数到了哪处,这反复折腾叫来送银的人也不胜其烦。
开始两天还是有其他书吏瞧着来搭把手,可这孙书吏倒好,半句感谢也无,反倒今日又来了银子,就坐在一旁喝茶,只叫旁人去清点。
这下书吏房里可就吵成一团了。
王书吏最是年轻,脾气也不好,骂道:“你这人怎如此龌龊,往日里欺负何书吏人老实,没少叫人家给你做事,如今何书吏回家养病,咱们几个帮你点了几天,这下还真当是我们的事儿了?”
孙书吏半点不答他的话,反阴阳怪气说着王书吏是得了家里的好处,死了个哥哥才继承了这位置。
这简直是戳人心窝,当下王书吏就要上去打他。
好在何提举的公房就在隔壁,听到吵闹赶紧来劝架,谁知孙书吏是铁了心倚老卖老不做事,见他来还问道:“这何书吏怎告了这么多日的假,别不是晓得近日衙门里忙,故意在家里躲清闲吧。”
“你胡说八道!”
何提举与何书吏是远亲,自然是不容许旁人诋毁:“何书吏的为人,我们大伙儿都知道,你莫要污蔑人!”
好在是衙门里,众人又都是读过圣贤书的,这才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脏话来。
佑儿赶巧是到书吏房来打下手,听得这些人在里头闹,遂拿了账册来开始招呼外头押税银的差役。
恰好王书吏缓过气来瞧见,更是对这孙书吏冷哼道:“好歹你还是书吏,竟连人家郑姑娘都不如。”
孙书吏无所谓一笑,掏出烟杆子吞云吐雾,最是惬意。
这事儿到底是没过一刻钟就传到了宋辙耳中,他先前也听过孙书吏不愿做事,只是衙门里的人如何安排,这些都是何提举平日操心的事。
既然何提举没有处置这事,他就装作不知。
眼下晓得佑儿去里那边,晓得她是从郑娘子离世的那股劲儿里缓了过来,忙大步流星朝书吏房去。
白花花的银子泛着光,映在佑儿的脸上,衬得她双颊白玉无瑕,双眼像是含着秋水,顾盼生辉。
宋辙在门口缓了步调,闲庭信步般走了进去。
“孙书吏这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