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外头乡野自然安静,两旁不再是喧闹叫卖声,取而代之的是蝉鸣流水,就连车轮压在泥沙石子上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佑儿的话,宋辙半句也没接。
她心头的打算,明晃晃地摊在眼前,见人不答话,倒也不觉着尴尬,撩起了车帘往外瞧着。
“大人若早知今日仍是带着奴婢去济南府,那夜可会帮奴婢?”
她说这话带着笑,全然掩了悲意,宋辙睁开眼看她时,正好树荫斑驳从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掠过,光散落下还能看见羽睫轻颤。
碧色绸带随着马车晃动,悠悠然荡起又落下,竟让他想起旧时在庄子避暑,在荷塘边追着蜻蜓的日子。
察觉到宋辙的目光,佑儿转过头笑道:“大人可会?”
“不会。”
他答得干脆利落,而后又闭目养神。
却不想宋辙竟然过了会儿才道:“与其费心为已过去的事添愁,不如想想今后该当如何。”
今后?佑儿听得他这话,眼里头又泛起了光彩,眨巴着睫毛倒是谄媚市井:“哎呀,今后自然是好好伺候大人,为奴为婢报答大人。”
“啧。”
宋辙听得此话,故作为难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你有心了,只怕本官无福消受。”
佑儿心头一突突,不解道:“大人这是何意?”
“衙门里头伺候的人都是过档记案的,吃喝嚼用自然是由衙门付账,你。。。。。。怕是不行。”
宋辙认真回道。
挼风在外头听得他的话,忍不住咬着唇偷笑,衙门里头宋辙最大,这些不过是他点头就能办到的事,且即使不记在衙门里头,也能单独过私账。
大人还真是好兴致,竟然有心逗这小娘子。
佑儿哪里晓得这些,听得他这般说到底是当了真,小心问道:“那不知如何能在衙门记档?”
宋辙仔细打量她,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眼里皆是担忧,强压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丝于心不忍,道:“本官哪里有空过问采买奴婢这等小事。”
在佑儿眼里的愁意翻涌时,又道:“不过你可将户帖交给挼风,他平日里与采买的人关系熟稔。”
佑儿听罢低眉颔首,真是信了他的话,不知如何是好:“户帖还留在家里,我娘收着的。。。。。。”
“那岂不是真有些难办了。”
宋辙摇了摇头,倒是为她担忧的样子。
挼风已憋成猪肝色,即使微风阵阵吹来,也难以压下双颊的红意,还是那话,若是大人点头,这山东各府谁人的户帖都能再办一张。
“你这一未记档,二无户帖,若是想留在衙门做事,怕是不妥当。”
宋辙一本正经道。
饶是佑儿聪颖,可涉及到自己从未经历的事情,甚至是这般严肃的事,哪里会晓得这是宋辙故意吓他的。
是故,忙道:“那奴婢每日就在大人屋子里伺候,不出门去招惹旁人。”
她这话说得难免让人多想,宋辙只觉得心口一滞,拾起手边的折扇摇了摇,赶紧将话头扯回去:“这也不必如此小心,只是你若留在衙门里头,怕是月钱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