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146章 西南事（第1页）

诸臣听了皇上的话，自是赶紧又赌咒发誓，表示绝没有在内心鄙薄过圣君，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皇帝，爱戴皇帝，视皇帝如君如父。

哪怕七十来岁的严嵩在说这些话时，也是坦然自若，并没有感觉羞愧。

这是儒家的教育要求的效果，皇帝就是君父，敬爱君臣，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爱，并没有任何错处。

哪怕是海瑞在写成的天下第一疏里，也是饱含着对嘉靖的热爱和尊敬，那笔触之间流露的真情实感也是令人动容。

当然，这些嘴头上的话，嘉靖不会尽信，最多是半信半疑吧。

皇帝一直是视大臣如群猴，自己则是耍猴人，从嘉靖元年斗杨廷和，然后张骢夏言严嵩，首辅换了好几个，内阁也换了多个大学士，部堂以下的官员不知道换了多少。

皇帝如神仙一般，高高在云端之上，冷眼看着这些朝堂上的人事更迭。

严家父子的德性，包括诸多大臣的性格，禀赋，出身，皇帝岂能不知，只是嘉靖用人自有考量，他考虑的是能不能为自己所用，用的称不称手，至于严嵩的施政理念，才干，品性，这些都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

皇帝耍猴耍到嘉靖三十年，终于群猴之中也是有了几个刁滑老猴。

在不知不觉间，严嵩用自己的心机手腕，窥探出了皇帝的心思，并且大加利用，不断的利用嘉靖的心思针对自己的政敌，巩固着自己的权位。

时间越久，嘉靖就越是感觉严嵩用着顺手，越顺手就越觉得离不开严嵩，这就是皇帝在不知不觉间，被猴给耍了。

严嵩虽是身为首辅，对皇帝还是屈意奉承，从不叫皇帝感觉到威胁，只是感觉老严头忠心耿耿，在自己身边既象是个老仆，又象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这种亦仆亦友的感觉听起来象是变态，但对一个冷漠残暴的君主来说，对臣下有类似朋友的情感已经相当难得了。

嘉靖看向严嵩时，眼中难得有几分柔和，再转向仇鸾之时，便是难掩厌弃之色。

“仇鸾奏对荒唐，即刻出宫回府待罪去。”

嘉靖看着一脸绝望之色的仇鸾被内侍架了出去，内心却是毫无波动。

仇鸾一时不会处死，得先留着。

再有北虏犯边时，推出来斩了泄军民百姓的怨恨。

在场诸多勋贵大臣皆知皇帝打算，看向仇鸾时已经如在看一个死人。

“荣藩之事，略作遮掩，了结此事吧。”嘉靖对徐阶道：“徐大宗伯，你看怎么样呢？”

徐阶能在此奏对，主要还是有左宗正的官职在身。

大明立国时就有宗人府，秦王以诸王之长出任宗人府令，晋王等诸王也在宗人府任职，可见太祖皇帝极重亲人血脉。

后来宗藩地位越来越低，宗人府不仅没有亲王出掌，更连普通勋贵也不愿在这种冷衙门里虚耗时光。

但册立亲王，郡王，册立亲王妃，郡王妃，册立世子，世子妃等诸多大事也不能无人操持，所以从大明中期开始，惯例是由礼部尚书兼任宗人府的官职，反正这些册立礼仪之事原本就是礼部的份内事。

徐阶俯着身子，毕恭毕敬的道：“臣以为，五位郡王不宜都说是叛逆，择二人说是抗击贼人而亡，一人畏罪自杀，两人从贼作乱被杀，这样给军民百姓的冲击要小的多。”

“就这样吧。”嘉靖面露疲惫之色，如眼前这样的廷议总是会耽搁他修道打坐，不是有要紧事情，皇帝一般是不会这样亲自主持廷议。

众臣退出之后，嘉靖将严嵩留下，沉声道：“惟中，朕知道你和张岳并不算和睦，但国之重臣，除了张岳，张经等人之外，现在西南根本无人可用。总不能你去吧？西南苗乱关系甚为要紧，张岳调集兵马，筹备钱粮等事，内阁一定要全力支持，晓得么？”

严嵩先是叩拜，接着神色轻松的道：“此等军国大事，臣怎敢轻忽怠慢？湖广原本就是囤粮之处，臣已经令长沙，沅州，常德，武昌，江陵等地都分别囤积一部份军粮，沿着长江，桃江，沅江，湘江，资江等处汇集运至沅州，铜仁一带，现在大军齐集，张岳也至常德，很快赴铜仁主持大局，西南之事，以臣看来不会再有大的反复了，叛苗攻陷思州，以臣看来就是极限了。”

严嵩多年为官，虽未任亲民官，但在地方多年，诸多军国政务的流程还是相当熟悉。

嘉靖听了极为满意，北方蒙古，辽东女直，西南生苗，东南倭寇，这是嘉靖年间最叫皇帝头疼的四大边患。

女真还好，在成化年间被大肆征伐过一次，但时降时叛是女真常态，现在的建州卫指挥王杲就是代表人物，连续多次攻袭抚顺关，杀害大明边军将士和官吏军民。

嘉靖很想再讨女真，但现在国困民穷，兵威不振，成化年间大明曾出动十余万大军讨伐女真各部，嘉靖却是囊中羞涩，根本无能为力。

北虏有图门汗和俺答汗，东南倭乱有越演越乱的迹象，女真也不安份，最少现在辽东明军是无能为力。

四处烽烟，嘉靖也是头疼不已。

西南生苗之乱也闹了好几年了，此次明军厚集十万大军，加上张岳这个名臣坐镇，就算不能一下子平定，最少嘉靖是希望不要再扩大规模，将苗乱控制在思州一带就好。

原本腊尔山苗乱就是在沅州铜仁一带，后来至沅州，麻阳，苗兵多次击败大明官兵，俘虏指挥，千户，百户多人。

二十九年时，龙许保攻克思南府治下两县，俘虏知府等地方官员。

是年广西总兵官都督佥事沈希怡等各部聚集十六万明军，其中大量湖广四川贵州广西卫所军和土司兵，明军虽众，地域却太过广大，叛苗钻了空子之后龙许保等人又转战到思州，一举攻克州城。

至此明军又厚集十余万众，张岳亲赴沅州和铜仁一带指挥，务必要在这一次彻底平定苗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