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黄锦反而不紧张了。
这是皇帝智珠在握时的反应,有人确实要因此倒霉,但事情不会很严重。
皇上要是怒极了,就是眼中喷火却闷声不语。
一般的愤怒,则是破口大骂。
心中薄怒,又有了处置之法,才会如眼下这般频频冷笑。
“好个严惟中,好个徐阶。”嘉靖冷笑几声,信口言道:“严嵩是估摸着朕不计较了,又拿了好处。徐阶倒是好,估摸着朕事事倚重严嵩,加上入阁前想要买个好,干脆投桃报李,更减轻处罚。拟严旨训斥就够宽松了,徐阶干脆连训斥也免了,直接卖好卖到底。好么,这个家当到底是我老朱家的还是他老严家的?”
诺大殿阁之中,只有陶仲文还安然坐着,闭目不语。
其余黄锦这样的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的大太监,也是战战兢兢,垂首跪下不语。
“黄锦,”嘉靖隐侧侧的道:“你将这奏书呈上来,是不是得了什么人的示意?”
黄锦吓的浑身一抖,赶紧跪下连连碰头,在砰砰声中辩解道:“奴婢岂敢?若是有这等事,皇爷就下令将奴婢剥皮!呈这奏书上来,只是感觉荣王一脉不是普通亲藩,当年之事奴婢也略知一二,荣怀王毕竟曾经差点儿争得大位,或有心怀不甘,真有阴图造反之事?奴婢是想这等事宁枉勿纵,万一出了大事,奴婢可担当不起,是以才将奏书送入,皇爷若疑奴婢,奴婢死无葬身之地了。”
黄锦一边说一边碰头,很快便是将额角碰的鲜血淋漓。
嘉靖对黄锦等潜邸旧人还是信任的,只是眼下之事有些过于凑巧,是以要敲打一番。
当下见黄锦情形,不觉笑骂道:“做这样子给谁看,赶紧起来。”
黄锦知道皇帝的脾气,当下也不敢再磕头了,赶紧站起身来。
“若说荣王一脉还有异志,那是不可能的事。”嘉靖颇有傲气的道:“朕御极三十年,海内晏然,虽有边患亦大明二百年来无法根除之事,列祖列宗也没有办法,朕以马市之法羁縻,此后当致太平,纵祖宗也有所不及。大义名份早定,区区一个二十出头的亲王,敢对朕这皇叔有什么异志,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黄锦等人自是赶紧跟上,趁着皇帝自傲之时,说了一大车的奉迎话。
嘉靖的自我感觉确实是良好,施政早年用费宏和张骢,夏言三个首辅,治理国家蒸蒸日上,限制宗室勋贵,确实做到了海内无事。
比起武宗时的天怒人怨,确实要强过不少。
当年正德年间宁王敢造反,无非是看到文臣俱不服武宗胡闹,是以有谋反之举。
到现在嘉靖三十年,海内早就宾服,荣王府又不似宁王府有百年积累,当今荣王不过二十出头,只是个毛头小子,护卫未复,地方上文官联手告变,就算是个傻子也看的出来荣王朱载墐既然没有谋反的胆量,也没有谋反的动力,更没有谋反的实力。
这也是严嵩和徐阶主张从轻的根本原由,若朱载墐有那么丝毫不妥,严嵩也不可能因为万两银子就自断前程。
“哼,大义名份在朕,百官忠诚在朕,二百万大军拥朕,忌惮一个千多护卫的毛头小子,确是非朕所为。”嘉靖又自夸了几句,脸色却又突然一变,开骂道:“不过为臣下者窥探朕的心意,不待朕发作就先减了处罚,是何道理?是朕近来炼丹较多,他们以为朕真的不问外事了么?贼他娘的,老虎不发威就不算老虎了是不是?”
嘉靖毫无帝王风度的连骂了好几句,接着便是大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