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妩被屋檐下的风铃声吵醒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但屋子里静得出奇,连平日里往来洒扫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屋里炭火很足,她翻了个身,锦被紧紧裹起身子,却还是觉得冷。昨夜萧承走后,她便没怎么合眼了,一闭上眼就是父亲阴沉的脸色和长姐含泪的眼睛。这些日子总是这样,明明很累却睡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被噩梦惊醒。
早上丫鬟来看过她一回。那时她刚迷迷糊糊转醒,眼皮还重得抬不起来。丫鬟要帮她梳妆,她只能摇摇头——倒不是她矫情偷懒,实在是浑身发软,连支棱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歪在枕头上接着眯眼。
也不知又迷糊了多久,她才慢慢起身。挪到妆台前坐下,铜镜里,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唇色也淡,瞧着没什么精神。
她随手拢了拢散乱的发,心想这时候饭厅应当是没人了。她向来有分寸。人在屋檐下,她又不是什么主子,倒不好随意使唤人张罗吃食。直到腹中空空作响,她才想起来饭厅里总会备着些糕点,便打算先出去垫垫肚子。
推门出去,廊下空荡荡的,连个洒扫的婆子都不见。她拢了拢衣襟,往饭厅走。
推开饭厅门的那一瞬,意外撞见了萧承。
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直裰,破天荒没坐在主位,只挨着西窗下的木圈椅坐着。想是刚练完剑,发梢还带着晨练后的水珠,衣领微微敞开。
他手里翻着份文书,听见门响时,抬头扫了她一眼,目光还没对上,只是刚碰到她的衣角,就又垂下眼,继续看他的文书。
季青妩步子顿了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本以为萧承这种时辰早该出门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
“姑娘来了。”一旁的丫鬟慌忙接过季青妩手里的帕子,“奴婢这就去热菜。”
季青妩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早膳几乎没动过,几样小菜明显被热过好几次,边角都有些发干了。她偷偷瞥了眼萧承,发现他面前的粥碗也是空的。显然是在等她一起用饭。
季青妩站着没动。萧承看了她一眼,也没催,只是拿起茶壶给自已添了杯茶。
最终她还是挪了步子,低着头走到离萧承最远的那个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盛了半碗白粥。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自已,又很快移开。
她看到萧承夹了个酥酪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季青妩盯着那个酥酪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萧承“嗯”了一声,继续喝自已的粥。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用着早饭,谁都没有再开口,饭厅里只有偶尔的纸张翻动的声音。
季青妩拿了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咬着,食不知味。她总觉得萧承在看她,可每次抬眼,他都在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文书。
这种沉默比争吵更让人难受。
终于,她鼓起勇气,轻声开口:“那个……”
萧承撂下了文书,抬眼看她,目光沉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四目相对,季青妩却突然卡壳了,原本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事。”她低头继续啃糕点。
萧承低头继续看文书。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季青妩偷偷抬眼,发现萧承的碗已经空了,但他却没有走,只是坐在那里慢慢喝着茶,像是在等什么。
直到她放下筷子,萧承才站起身:“今日我要去军营。”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晚上。。。可能不回来。”
季青妩点点头,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翘了翘。可下一秒,她忽然发现萧承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已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顿时觉得大不妙,急忙垂下眼睫,掩饰般地轻咳一声:“那个。。。将军事务再繁忙,也要记得按时用饭。”
萧承好像真的很忙。她来这别院已经三日了,却只见过他两次面。
那日早膳后,他说要去军营,果真再没回来过。
第一日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外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前。季青妩下意识拽过被子蒙住头。脚步声顿了顿,又渐渐远去,接着是隔壁书房门开合的声响。
第二日用早饭时,她特意起了个大早,饭厅里却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