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琥珀在陈渡掌心开裂时,渗出的人油在地面形成蜿蜒的溪流。
他踩着粘稠的液体走向黑水窎村口,发现那些骨墙民居的门窗都被黄表纸封死,纸面上用黑狗血画着倒写的镇魂符。
寒风卷起纸钱掠过脚边,每张冥币上都印着陈氏先祖的遗像,眼窝处被香头烫出窟窿。
祠堂废墟里传来唢呐声,陈渡握紧矿镐拨开瓦砾堆,看见七只黄鼠狼抬着纸轿起舞。
畜牲们穿着缩小的寿衣,爪尖套着白银指甲套,轿帘掀开的瞬间露出半张腐烂的新娘脸——正是二十年前配阴婚溺死的堂姐陈秀娥。
"
吉时到——"
村道尽头响起沙哑的吆喝,三十七具无头尸排成送葬队列。
它们脖颈断口插着招魂幡,双手托举的棺材板上钉满活乌鸦。
当陈渡的矿灯扫过棺椁缝隙,里面突然伸出青灰色的手臂,掌纹与他少年时割稻留下的伤疤完全吻合。
送葬队伍行至老槐树下突然驻足,树洞里传出婴孩啼哭。
陈渡扒开朽木时摸到团温热的襁褓,里面的东西却让他踉跄后退——那是个黄鼠狼头人身的怪物,额头的胎记与失踪的侄子如出一辙。
畜牲裂开尖嘴,吐出半枚带血的长命锁:"
小叔。。。疼。。。"
槐树根突然暴起缠住陈渡的脚踝,将他倒吊着拽向树冠。
在失重的眩晕中,他看见每根枝杈都挂着裹尸袋,袋口的麻绳正渗出黑水。
当他的血滴在树干上,树皮突然翻卷,露出里面蜂窝状的婴孩颅骨堆,每个天灵盖都刻着夭折族人的生辰。
送葬的唢呐声突然变调,陈渡挣断藤蔓坠地时,棺材板轰然炸裂。
腐尸新娘端坐在白骨轿中,盖头下伸出的舌头卷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当剪刀划过陈渡的脸颊,记忆如毒蛇入脑:十年前中元夜,他亲眼看见配阴婚的棺材被钉入槐树,堂姐的指甲抓挠声持续了整整七天。
黄鼠狼群突然人立合围,前爪捧着带豁口的瓷碗讨要买路钱。
陈渡将血色琥珀捏碎撒向畜牲,那些眼珠状的碎粒落地即生根,眨眼间长成血肉槐树。
黄皮子们尖叫着逃窜,寿衣被枝条扯碎,露出底下溃烂的人皮。
腐尸新娘的轿子突然自燃,火舌舔舐着陈秀娥的嫁衣。
当灰烬散尽,陈渡在焦土中发现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正在地宫分娩的母亲。
接生婆的骨刀剖开胞衣时,镜中突然伸出青灰色的手,将他的魂魄拽入往生河。
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陶罐,每个罐口都探出婴儿手臂。
陈渡的残魂被浪涛推搡着,撞见正在摆渡的祖父。
老人的下半身已与木舟融合,船桨是用人腿骨拼接的,船头挂着的灯笼赫然是颗跳动的胎儿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