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将届午时,铁扇子常德空仍然摇着铁扇一把,率领着武花月、谭凤儿、周熊一班武当弟子,浩浩荡荡,来到大佛寺前。
时将中午,太阳正照于天空,大佛寺前旷地之上,树荫底下,麇集着粉面小贩,江湖术士之类,亦有不少闲人徘徊其间。水月台上渺无人迹,大佛寺裹,亦无人影。寺前闲人,见铁扇子等见来到,窃窃私议曰:“此乃浙江三杰之一铁扇子常德空也,内功精通,拳脚高强,前日曾与过江龙大战,可惜一时大意,遂遭挫败,今日再来,又有一番剧战,以饱眼福矣。”众人不期然聚集起来,注视于铁扇子身上。
铁扇子立于大佛寺前,见过江龙、洪熙官等还未出来,乃高声大叫曰:“过江龙,铁扇子又来矣,快快出来受死!”
话未说完,大佛寺中,走出八九人,正是过江龙张猛,少林英雄洪熙官、胡亚彪、周人杰、方永春、骆小娟、陆云龙也。洪文定是日,伤势稍痊,精神略佳,亦随同出来观战。
过江龙一马当先,出到寺外,与铁扇子相对而立,武当在左,少林在右。
过江龙拱手微微笑曰:“铁扇子,前日老夫手下留情,饶汝一命,无非惜汝之罗汉千斤闸,花了几十年心血,方能成功耳。汝竟不知老夫之心,偏要到来送死,老夫今日决不饶恕汝也。老夫今有一言,乃属最后忠吿。知机者,从今日后,汝即北上浙江,隐于山中,潜心练技,优游泉石,以终余年。老夫亦离开羊城,继续浪迹江湖,武当、少林两派,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不亦乐乎?”
铁扇子喝曰:“过江龙,汝惨毙云海道人,重伤方玉龙,犹在此乱发鬼话耶?欲老夫回山潜修,除非汝与洪熙官二人毙命之后耳。”
过江龙曰:“你有什么本领,竟口出大言。今日杀汝者非我,乃汝自取咎也。”
铁扇子大怒,标马冲前,右手标出,插向过江龙咽喉之上。过江龙退马避,铁扇子再一脚打来,过江龙急坐马,伸手欲执其脚。铁扇子立即一缩避过。两人又在大佛寺前大战起来。
铁扇子着着进迫,取过江龙之咽喉与阴部。过江龙则专取铁扇子之双眼。二人剧战成个时辰,仍是未分胜败。洪熙官亦为之啧啧称叹,自有生以来,未尝见过二人如斯剧战,前后三次,尚未分胜败也。
当二人杀至难解难分之际,胡亚彪在侧,看见铁扇子之功夫,与白眉道人相类,当年在峨嵋山,与白眉道人作最后决战之时,自己也曾使出猴形拳术,跃上白眉肩上,两只手指,插其眼睛,今亦可施以铁扇子身上也,想既定,乃不动声色,待铁扇子与过江龙战至最剧烈之时,突然把身一耸,就地跃前,快如猿猴,从铁扇子之后,拾声跳上其肩膊之上,左手握其颈,右手双指猛插其眼。
铁扇子猝遭此变,立即把头一侧。胡亚彪手指落空。过江龙本可一脚兜心打上,但过江龙见胡亚彪跳上其肩上,突然收拳直立不动。各人不禁愕然。
铁扇子避过胡亚彪手指之后,出手把胡亚彪之脚一执,大喝一声,把胡亚彪打落地下。不料胡亚彪轻功精通,且身体经少林祖师胡德帝锻炼,肌肉扎实。当铁扇子把其打落之际,胡亚彪又就地一标,飞身而起,跳高五尺,一对连环腿,双脚齐飞,向铁扇子面部打来,其势疾劲。铁扇子急退马以避。
原来周人杰已看个清楚,突然标马,冲至铁扇子之后。铁扇子闻得背后响声,立即转马,不料周人杰又到。
两个少林小英雄前后夹攻,铁扇子以二人年少,不在眼内,飞脚向周人杰打来。胡亚彪在后左手一抱,抱住其颈。铁扇子之脚,打不着周人杰。周人杰冲前,三人搂做一团,在地上纠缠起来。一老二少,滚来滚去,引得四周观众,哈哈大笑。洪熙官在旁看见,以二人围攻铁扇子一人,恐为人耻笑,即喝令二人退马。胡亚彪、周人杰只得一跃跳出圈外。铁扇子亦跃起。三人虽各无所损,但已满身泥浆矣。
洪熙官静观铁扇子与过江龙大战时之拳法,见其着着掩护头部,突思得一破铁扇子之法,急上前拱手曰:“铁扇子,汝之技确属高强。鄙人不才,愿与一较。”
铁扇子瞠目厉声斥曰:“洪熙官小子,汝之技击低劣,非老夫敌手,快叫过江龙再来!”
洪熙官勃然大怒,喝一声:“我呸!铁扇子休得大言,取你性命!”言未毕,右手一个二龙争珠,两只手指插入铁扇子之眼内。
铁扇子左手一招,右手一只切掌,向颈切下。洪熙官转马以避,右脚跟着飞起,使出少林锁子腿,打向铁扇子之下路来。铁扇子并不闪避,任洪熙官之脚打来,扑一声如打木石,毫不痛楚。铁扇子哈哈大笑,心想洪熙官之技,尚不及小子胡亚彪,胡亚彪尚知我之罗汉千斤闸,不能攻取下部,只能单取眼睛,今洪熙官连此常识亦不懂,竟打向下部来,如此低劣,焉能战胜老夫。铁扇子既作此想,心中不免轻敌起来。
洪熙官岂不知罗汉千斤闸之弱点不在下三路耶?彼之所以在此者,乃故意扮猪捉老虎,以骄铁扇子耳。铁扇子果然中计,以洪熙官实力薄弱,漫不经意。
当时洪熙官见铁扇子大笑,心中大恨,再进马,一个单龙出海,右拳拚命向铁扇子胸部打去。铁扇子略侧其马,平胸以迎。洪熙官之拳,虽然打到铁扇子之胸,但仍未能伤铁扇子也。
铁扇子退后两步,狂笑起来曰:“洪熙官小子,越战越离谱。汝以为外家洪拳,力大无穷,即能打伤老夫耶?休矣,汝还是先行退下,待老夫杀过江龙之后,再来杀你也。”
当时四周旁人看见,不知洪熙官之用心,亦以为洪熙官方寸已乱,忘记铁扇子精于内功,故出拳击其胸,不禁颇为洪熙官危惧。但过江龙、胡亚彪等与洪熙官相处日久,深知其技,洪熙官此击,必有用意者,未有上前相助。
当下铁扇子见洪熙官三击不中,其气已馁,正好是反攻机会,标马直前,拳脚齐飞,向洪熙官乱打。洪熙官使出少林花拳应战,且战且退。
剧战良久,仍未分胜负。正在酣战之间,洪熙官手脚略慢,左胸上受了一拳,大叫一声,仰面倒下。铁扇子大喜,飞马直前,想再加一脚,取洪熙官性命。不料铁扇子正标前起脚,洪熙官突然一跃而起,快如闪电,说时迟,那时快,右手已到,猝一声,两只手指插入铁扇子之眼睛内。
铁扇子一则轻敌,二则以为洪熙官经已重伤,无力再战,三则洪熙官蓄意用此苦肉计以杀铁扇子,铁扇子果然中计,闪避不及,叫声痛煞我也!两双眼珠,为洪熙官手指挖出,鲜血直喷,金刚气泄,内功尽破,重伤倒地。
洪熙官亦掩胸哇然,口中吐出一大堆鲜血来。方永春、骆小娟等,连忙上前扶着洪熙官回大佛寺演武厅,卧在床上,敷治胸部,不外止痛散瘀药等。洪熙官敷药之后,略觉安宁。
武当派弟子武花月、谭凤儿、周熊、牛华山等众,目睹铁扇子惨状,不敢再向过江龙挑战,只得取床板一块,即抬铁扇子回柳波桥谭馆来。铁扇子满面鲜血,晕迷不醒,既回谭馆,武花月、谭凤儿两女,急为其敷药止血,卧在床上,成个时辰,始微闻呻吟之声。
方玉龙卧伤在床,见铁扇子惨败回来,内功被破,身负重伤,不禁摇头叹曰:“惨哉,洪熙官、过江龙二人,其肉真不足食也。我两次负伤,今尤未愈,满以为铁扇子常德空誉满江湖,内功精通,必可马到成功者,不料今又重伤。此非我之罪,实天意也,夫复何言。”
武花月、周熊等相对黯然,默无一言。是日黄昏过后,铁扇子渐渐醒来,双目已失明,虽幸得保存性命,但已成废人矣。
铁扇子叹息再三,呻吟而言曰:“玉龙弟,在此否?”
方玉龙在邻床应曰:“我在此也,常老兄有何吩咐?”
铁扇子曰:“老夫今日惨败,内功既破,身负重伤,命不久矣。老夫此次失败,自知太过轻敌,致中洪熙官苦肉之计,今已噬脐莫及,呜呼痛哉。”
方玉龙此时,正是同病相怜,竟无言以慰铁扇子也。
铁扇子曰:“玉龙老弟,老夫之命,危在旦夕。浙江三杰,今后只剩二杰而已。”
方玉龙曰:“常老兄今为弟雪恨而致负伤,此弟之罪也。如兄有不测,弟当想尽办法与洪熙官、过江龙一拚,为常老兄复此深仇。”
铁扇子曰:“老夫与过江龙、洪熙官接战多日,已知彼等之技击造诣如何。有一人焉,必能杀败过江龙与洪熙官者,此人非他,乃浙江三杰之一萧道济师傅是也。我死之后,玉龙老弟取我铁扇为凭,前往浙江,拜访于萧老之门。彼看我面上,必能助老弟一臂者也。”
铁扇子言罢,气喘如牛,呻吟不已。是夜三鼓,铁扇子大叫三声,吐出鲜血盈斗,叹一声:“英雄如我,而竟不敌一个洪熙官,死不瞑目矣。”言毕,气绝身亡,随云海道人一同向阎罗殿上报到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