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师傅李润泽同意才旦次仁跟着尹德芳学艺之后,才旦次仁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对制作银器心不在焉的才旦次仁,他竟然对锻造银匠和银匠画师着了迷,甚至着了魔一样,成天成天坐在那里琢磨尹德芳打造的银壶。
他可以坐在地板上,认真地观看尹德芳的画作,一看就是一整天,甚至他还模仿尹德芳的画作,在地上的草稿纸上像模像样地画起来。
这可喜的变化,老银匠和尹德芳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不过,尹德芳和师傅二人都没有吱声,他们倒要看看,这个二愣子到底能不能独立制作一件银器,独立绘制一幅图案。
一个人的改变,一个人的觉醒,可能在一夜之间。
有些人,即使活到八十岁,没有什么东西触及到他的灵魂深处,他也不会作出任何改变。
尹德芳的那句话,不会写的字,你去买一本字典啊。
这句话让才旦次仁时刻记在心上,并付诸了行动。
一天,一个极为简单的字,又把才旦次仁难住了,他真的屁颠屁颠跑到街上,用自己的银匠学徒工资,买回了一本小学生用的新华字典。
然后,他坐在一把小凳子上,开始认真研究起这本字典来。
说实在话,他上过几天学,对于音序查字法和笔顺查字法,还是略知道一二,比那些真正的文盲还是强很多。
尽管银匠大师银匠铺子里的其他银匠学徒,看到才旦次仁开始研究小学生字典,对他嗤之以鼻。
甚至有人暗自嘲笑,这个嘴上有豁口的二愣子。
当一个普通的银匠师傅有什么不好,混口饭吃而已。
有人努力一辈子,还不是一名普通银匠。
在银匠铺子,敲敲打打一辈子,也敲打不出高楼大厦。
左捶右捶,捶打一辈子,也捶不出一条金光大道。
这个豁口小子,一只癞蛤蟆,他竟然想吃天鹅肉,也不考虑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也不拉一滩稀屎,照镜子看看,他竟然也想成为一名银匠大师。
在一帮不学无术的银匠学徒们看来,太阳可以绕着地球转动,地球可以绕着月亮转,太阳可以从西边升起来,水可以流到高处。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以逆向发展,他才旦次仁,一个辍学二愣子豁嘴文盲,绝无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银匠大师。
风言风语传到才旦次仁的耳中,他那股拧劲儿,那股执拗的心,那种偏激和固执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才旦次仁暗暗下决心,老子偏偏不信邪,老子要好好捣鼓银器,不做出一番事业出来,绝对不会罢休!
他要向尹德芳学习,心无旁骛,专心锻造银器和学习绘画,哪怕泰山崩于前,他能做到面不改色。
即使被飞沙走石砸死,即使被山石掩埋,也要为之赴汤蹈火。
没有人瞧得起的才旦次仁,加上他身体上的缺陷,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当他的朋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他交往。
这反而使得他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一头扎进银器制作技艺和绘画技艺里。
一天,才旦次仁主动请缨,他要与尹德芳一起,共同绘制第七幅图案——纳木错大湖和藏羚羊精灵。
在藏地,在北方,大湖泊通常叫海子。
才旦次仁打小就对海子非常熟悉。
对大山非常熟悉,对各种动物精灵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