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黄叶,穿过兖州孔府森严的牌坊。
府邸之内,大金衍圣公孔端操身穿绣金长袍,端坐于正堂,神色肃穆。
堂下,几名来自镶白旗的猛安正拱手立着,衣甲上仍带着旅途的尘土。
「……如此说来,兖州的税收已按期完纳?」完颜蒲家奴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扫视堂下的孔府官吏。
孔端操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家奴呈上一卷账册:「大金有恩于孔氏,兖州子民自当感戴天恩,纳贡不敢迟延。
」
完颜蒲家奴接过账册,翻开随意扫了几眼,忽然冷哼一声:「你们这兖州,比起其他地方倒是清静得多。
」
「兖州乃圣人故里,自有天地庇佑。
」孔端操含笑回答。
旁边的猛安详稳冷笑道:「怕不是‘天地庇佑’,而是你孔家自己先做了大金的奴才罢?」
孔端操不动声色,捋了捋胡须,淡淡道:「详稳此言差矣,天下大势,合则兴,分则衰。
若兖州能太平,亦是圣人之道使然。
」
「哼。
」完颜蒲家奴嗤笑,合上账册,将其抛回桌上,「行吧,既然税贡按时交了,我们也不多管闲事。
」
「不过……」他眼神微眯,声音低沉,「最近附近水泊梁山那些反贼动静不小,你孔家可曾受扰?」
孔端操笑了笑,语气轻松:「梁山贼寇不过跳梁小丑,兖州自有庄丁防守,不劳大金操心。
」
完颜蒲家奴盯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兖州,果然是一块特别的地盘——它不像其他州县那样需要女真人亲自镇守,因为孔家本身,已然是这片土地上最可怕的统治者。
山东大地风声鹤唳,剃发令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镶白旗统领完颜蒲家奴与镶蓝旗统领完颜斜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分别在山东西路与东路颁布剃发令,全民皆须剃发垂辫,否则视同谋反。
兖州衍圣公孔端操更是主动迎合,派出孔府管家孔成德,带着数名家将随军巡行各府州县,在庙堂、学宫甚至城隍庙中,向百姓宣讲剃发的「必要性」。
「此乃天命所归!
」孔成德站在青州府城的孔庙大成殿前,面对聚集而来的士绅百姓,手握檄文,声色俱厉。
「诸位可知,自古衣冠之变,皆是圣人之道?先周之时,华夏诸部亦断发文身,后世何以不能变通?峨冠博带已是亡国之陋规,如今大金定鼎中原,岂容腐儒阻挠天道?!
」
一旁的镶蓝旗军士,刀甲森然,冷冷扫视着台下的人群。
有人低垂着头,心中愤怒却不敢言;有人则面露犹豫,似乎在思索利害得失。
「从今日起,山东东路、山东西路,全民剃发,违者视为反贼!
」孔成德挥手示意,早已备好的剃刀手们鱼贯而出,在官兵护持下,开始在街市、城隍庙前设立剃发台。
胆小的百姓不敢反抗,纷纷屈从;也有人暗中愤恨,但在刀枪的威胁下,只能忍气吞声。
「头可断,发不可剃!
」终于,有愤怒的读书人挺身而出,却立刻被刀枪刺翻,血洒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