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样不灵光。」
荆天明听着听着便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四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背后说自家掌门人的坏话?」
「你胡说,我们什么时候说了?」
「谁敢说大妖怪的坏话啊?」
「就是嘛。」
「不敢说、不敢说。」
「你们明明说了。」荆天明道:「还想赖,我明明听见你们在笑毛裘大人的法术不灵光。」
「毛裘大人?」
「对啊。神都九宫的掌门人,毛裘大人。」荆天明说道。
「有问题。」白衣小童指着荆天明又叫了起来。
「金元宝有问题。」其余的小童当然也跟进。
「我们被骗了。」
「嗯,对。应该、大概是被骗了。为什么我们被骗了?」
「因为金元宝根本不知道我们的掌门人是谁。」
「对对对。」
「神都九宫的掌门人根本不是毛裘大人。」四小童又缩成一团,满脸戒备的模样,「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又定不住金元宝。」「先回去问问再说吧。」「对对对。」「先回去问问。」「问过再说。」
「金元宝,你听着。」那白衣小童双手插腰对荆天明说道:「不是小爷们打不过你。」白衣小童扭过头,低声问那红衣小童道:「是这样说的吧?我还是第一次讲哪。」那红衣小童点点头,回道:「是这样说的没错。」那白衣小童听自己并没说错,觉得放心了,便大声说道:「金元宝,不是小爷们打不过你。实在是……是……是觉得非得先回去问问再说。」
「对。先回去问过再说。」
「对。」
「对。说得很对的对。」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下次再……」
「再来找你金元宝……」
「还有八卦门掌门人辛屈节的女儿辛雁雁。」四小童说完就像打散的弹珠一溜烟地跑了。「喂!喂!你们别走啊。你们还没告诉我,谁才是神都九宫的掌门人?喂!」荆天明打从八岁便行走江湖,从来没看过武林人士使用这种方式离开敌手,叫着叫着不禁笑了出来。他这么一笑,辛雁雁也忍不住笑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做一团。「走吧。」荆天明笑了半天,顺手帮辛雁雁解开了被封住的穴道。「上哪儿?」辛雁雁问。「还能上哪儿?当然是上酒楼去。你没听我答应人家还要再回去光顾吗?」
当天晚上,荆天明果然守信又回到滨飞楼光顾。辛雁雁虽是百般不愿,也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跟来。万万没想到,走到滨飞楼前,却见那总是喧闹繁华的歌楼,今晚一反常态的安静。辛雁雁正觉奇怪,瞥眼瞧见滨飞楼门前挂出一个木牌,上头写着「今日休息」四个大字。辛雁雁瞧见这木牌心中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她转身对荆天明说道:「唉,真是可惜,人家今晚不卖酒。我们这就回去吧。」说完便调转身子打算回客栈去。荆天明一把拉住了她,说道:「不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我已经答应人家回来光顾了,怎能不进去?」「这种事情有必要这么守信吗?」辛雁雁叨念着。荆天明不理她,便上前拍门,叫道:「莲儿、莲儿!我回来光顾了。开开门啊!」
「最好人家会来帮你开门啦!」辛雁雁赌气道:「你没看见今晚休息吗?」辛雁雁正说间,那滨飞楼的两扇木门却咿呀一声打开了,可把辛雁雁吓了一跳。那娉婷的歌姬莲儿将木门拉开了一条缝,对拍门的荆天明说道:「花大哥,你瞧。莲儿不是把店歇了,在这儿等你回来嘛。」「好。好莲儿。还是你最好了。」荆天明边说便走了进去,辛雁雁满脸惊愕也跟了进去。
两人在那歌姬莲儿的带领下,来到滨飞楼后间大厅。两人到时,大厅内早已挤满了二十几个汉子。那些人见荆天明走了进来,纷纷起身,此起彼落地朝荆天明喊道:「谈大侠!好久不见!」
「刘大侠!你可终于回来啦?」
「花大哥!我老孙八个月前欠下的人情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你有什么要事赶紧说!」
「方兄!方兄!一年不见,小弟可想死你啦!」
辛雁雁一听大伙儿各叫各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悄悄退至一旁,等着看好戏。原来这二十几个汉子皆是荆天明在赶来咸阳的路上,在沿途的酒馆、妓院、赌场可刻意放出消息,邀请他们来咸阳会面的。这些人里头,辛雁雁除了与那乞丐赵老三、马贼头子骆大欢还有过一面之缘,其余一个也不认识。
这一帮子原本在屋内都以为自己等的是不同的人,没想到荆天明一进来,所有人都抢着跟同一个人搭话。大伙儿登时糊涂起来。「等一下,你方才叫这位刘大侠?」「他是刘毕刘大侠呀。」「哪儿呀,他是谈直却谈大侠。」「不是吧?两位,他是岳皋,是我『铁臂洪拳』洪连昌的救命恩人。」「洪兄,这位真的是花升将花大侠,他可是我平虎寨上上下下的大恩公,我徐盅万万不可能认错的。」「放屁!放屁!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全都搞错啦,这一位,是方更泪方大哥!」众人越说越不明白,不禁纷纷看向了荆天明。
「诸位兄弟请坐,请坐。」荆天明嘻嘻笑着要大伙儿都嫌坐下再说:「我知道兄弟们大家心底有些疑惑,」荆天明先是伸手在鞋底蹭了两下,再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接着又拿过滨飞楼莲儿递来的一个脸盆,打了一把方巾将脸复又洗了干净,「不管兄弟看到的是那个不修边幅的花升将,还是端正守礼的刘毕、谈直却……这些人都是我。」
在那些江湖汉子的讶异声中,荆天明正经八百地续道:「今天我约大家来此,不为别的,为的是上千名儒家弟子被秦兵所俘。如同各位一般,这些儒家弟子也是在下的朋友,朝廷无缘无故逮捕他们,硬给他们安上了讥诮皇帝、妖言惑众的罪名,无论主从,都将在十日后被坑杀活埋。」
「不瞒各位说,我打算将他们救出来……」荆天明站起身说道:「过去几年间,在座诸位和在下都有过一些交情,不知诸位是否愿意相助在下,共同前去救助这些儒家子弟呢?」
「当然啦,这事凶险不小。法场劫人,便等于是公然与朝廷为敌,就算十日后能侥幸不死,将来的日子也难过得很。诸位若有顾忌,我也绝不勉强。对了,说到这里,我尚有一事要在前去救人之前,先跟各位说个明白。实不相瞒,在下既非姓方、姓刘,也不姓花,更不是谈直却谈大侠。诸位过去对我赤胆相照,在下却迟迟未能以真名示人。」荆天明略略停顿吸了口气,满脸真诚地朗声说道:「从此时此刻起,鄙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的真实名字……便叫做荆——天——明!」
荆天明从小就对自己的身世怀有诸般矛盾复杂的心情,过去八年更从未对任何人当面坦言过自己的姓名,这时将「荆天明」这三个字如此朗声说来,心中顿觉一阵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