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巴图尔与银珠琪琪格正式成婚,双方的家长并没有特别的难为他们,反而共同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婚礼。
在众多的亲戚乡邻之外,巴图尔特地请来了刘向东。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了酒,傻笑地看着刘向东拉琴。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慵懒的适意弥漫在烛火中,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但没有人肯离开自己的座位,整个场面看上去活像是定格的图画。
第二天,刘向东告诉他,这首曲子的名字叫《良宵》。
巴图尔结了婚,巴图尔有了孩子,他们有了自己单独的蒙古包,也有了一辆更大的马车——这是银珠琪琪格的陪嫁。
跟刘向东见面越来越少,但巴图尔对他的友情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对知青们的生活,巴图尔早就失去了新鲜感。
而另外的一些情绪,却是日益浓郁,象是乌云一样地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他们不再昂扬地抬着头,也没有了欢快的歌声,偶尔听到的倒是男人互相间的叫骂和一些女知青压抑的哭声。
不经意间大家都已经成人,成年人自有成年人的心事。
即便不愿意公然说出来,但总不免无意识的流露,更何况有些事情感觉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最明显的是他们开始想家,一想就像洪水决堤一样。
零零星星地有些人忽然间就消失了,连告别都没顾上。
这就像一个个四处乱钻的火星,随时可能点燃那条汇聚了极度抑郁的导火索。
1976年的春节,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到来。
巴图尔现在是一家之主,过年,他有许多事情要忙。
忙着采购、忙着宰杀牲口,忙着给双方的父母送年货。
当然,他没有忘记到知青点问候刘向东。
“今年不走了,我就在这里过年。”
刘向东乐呵呵地说道,象是有什么喜事。
在过去的几个春节期间,刘向东毫无例外地请假外出,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连巴图尔都不清楚,为此他甚至有些生气。
但刘向东不说,总归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跟他发火。
巴图尔似乎已经习惯了没有刘向东的春节,听他这么一说,有点喜出望外:
“那……年三十到我家吃饭。”
“不了,我三十晚上要值班。”
“值什么班?你留下来就是为了值班?”
“草场啊,总要有人看着。”
刘向东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心绪却似乎在神游。
“那好吧,到时候我给你送羊肉饺子。”
这个冬天反常地干燥,虽然乌云低垂,但到了三十晚上,雪终于还是没有下来。
这让很多人失望,他们觉得节日的气氛,短了一样不可缺少的东西,哪怕通常情况下并不受人们太多的欢迎。
巴图尔虽然交代刘向东要送饺子过去,但他知道知青们也有自己的年夜饭。
给他的饺子,其实应该算深夜里的点心。
在漫漫的冬夜里,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相信是送给刘向东最好的礼物。
巴图尔从容地忙完了之后,慢悠悠地享受着银珠准备的饭菜,一边在等待饺子的出锅。
银珠包的饺子,象是面粉做的花朵,她交代巴图尔说这也是自己的心意。
结婚以后,巴图尔住的地方离知青们远了不少。
他只好牵出了马匹,这样的冷天里,即便饺子是放在干草编成的饭包里,也会很快变成冰坨。
没有骑出多久,巴图尔便看见前方的天空,映出一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