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熏风,懒洋洋掀不起一丝涟漪。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与凌枢此刻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的神情没有因为岳定唐的话而浮起任何波纹,双手依旧撑在圆桌上,嘴角微翘瞅着岳定唐,眼睛一眨不眨。
岳定唐还能从那黝黑的眼珠子里瞧见自己隐隐约约的倒影。
凌枢的眼睛无疑很漂亮,眼尾拖长,像极了春天里那一片嫩绿的柳叶,带来桃花『荡』漾的多情。
他的确是个很多情的人。
岳定唐忽然想起一件很小的往事。
彼时是少年时候的读书岁月,中学里外面经常有人溜进来偷听老师讲课,那是个家境很不好的穷孩子,因为家就住在学校边上,老师们从小看着他长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拦,那孩子不仅生得不好看,个子也矮,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学生们逮住就要一通嘲笑捉弄,有时候是言语奚落,有时候是拿点吃的引诱他低头服软,丑孩子被欺负得不行,后来渐渐地就没来了。大家都以为他是被家里捉去干活了,又或者受不了精神和尊严的双重折辱,一怒之下不再踏足学校一步。
很久以后,岳定唐才知道,那孩子不再来学校,是因为凌枢每周都会把自己的学习笔记拿到那孩子家里给他抄写,顺便给他讲解这周的学习内容,凌枢甚至还去找各科老师,给那孩子多要了一份课本和卷子,让那孩子在家也能跟上进度。
在这个时代,像穷孩子这样的人家数不胜数,他们家境贫困,别说上学,连吃穿都成问题,生了许多孩子,能存活的却很少,后代也大多去干苦力,日复一日,把身体熬坏了,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但凌枢的干涉,却让那孩子有了一线生机,即使这线生机微乎其微。
如果不是凌枢,那人甚至连改变宿命的工具都没有。
岳定唐从未听凌枢将此事拿出来炫耀,也许在凌枢看来,当时只是一个富家少爷大发慈悲对穷孩子施与的善心,无心栽柳,也没有想过柳树会长成什么样,会不会投桃报李。
他从那时就已经知道,凌枢是个多情的人。
放在古代,风流倜傥的多情公子,不知要有多少女孩子为之疯狂心碎,现在虽是新时代了,凌枢生病那会儿,主动上门探望的舞女也没少过。
多情之人,就容易做多思多想,做多情之事,也就容易——
『露』出破绽。
“我不认识老袁。”
岳定唐听见凌枢如是道。
“岳长官,您怎么会觉得,我跟老袁会认识呢?”
凌枢喊岳定唐的时候一般有三种叫法。
定唐是跟着岳春晓喊的,肉麻兮兮,多用来调侃。
平时私底下无涉公事一般喊老岳,亲切不失风趣,岳定唐也默认了。
当着别人的面则叫岳长官,有时候凌枢调侃或微微嘲讽时,也会岳长官脱口而出。
有点过火了。
岳定唐脑海里忽然冒出这几个字。
他最初把凌枢放在身边,也是觉得这老同学有些诡异,方便就近观察。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对于凌枢身上一些细节,似乎钻研得过于深入了。
深入到越界了。
“凌枢,这里不是上海,日本人的触角已经遍布奉天城各个角落,岳家的招牌也无人认识。我不管你跟老袁是否认识,也不管你跟来奉天干什么,但你最好别惹祸,否则,我非但帮不了你,可能还得亲手——”
岳定唐顿了顿,望着凌枢,一字一停。
“把你交出去。”
凌枢笑了笑:“老岳,你突然这么郑重,可把我吓着了,我寻思我来奉天,不是你要我来的吗,我起初还不愿来的,怎么就成我跟来了,多谢你的告诫,从今日起,直到离开奉天,我就待在关家,哪儿都不去,八抬大轿也不走,这总行了吧?”
岳定唐:“你能做到,那是最好。”
凌枢:“是影佐和你说了什么,把我们岳长官都给吓成这样?”
岳定唐:“影佐只是受人之托而来,但他既然提到成先生,以他们的能耐,未必不能查到我们跟何幼安的往来,如果你想保住那个遗孤,最好从现在起,谨言慎行,不要让他们有任何盯上你的机会,否则顺藤『摸』瓜,后果难料。”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你还记得沈十七的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