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娘蹙眉,一瞬间脸色有些冰冷道:“师父这是在劝我,暂时不要理会京中的事情?”
白军师毫不退却,手伏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与之对视:“殿下,你现在最有力的地方,就在于暗处,待我回京复命之后,便是你的一颗棋子,你可以把控整个宁古县的事情,骤时京中无论有什么风云变幻,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便可入京勤王。对于殿下来说,最紧要的事情,不就在眼前么?!”
他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大逆不道。
东娘狠狠的一拍桌子,恶声道:“白军师,你放肆了!”
用利益,去换自己父亲的安全,何等狠心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东娘自问,有些东西可以割舍,有些不能,比如说是良心,那是绝对不能割舍的东西!
白军师退后一步,五体投地的叩拜,一声不吭。心里暗暗道,现在就有如此威压,若是将来真的登上帝位,又是何种的样子。他越发心悦诚服。
这寂静的夜里,十分的冷静。
东娘转身就走,暗九飞快的跟上。
白军师的院子,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院子里都是泥地,因为前日刚刚下过一场雨,微微有些泥泞,她艰难的行走着,只觉得比宫道还要难走。
与亲人的人说心,比与仇敌相对,要难得多。
难怪自古,那么多帝王,都是孤家寡人。因为身份的索然,注定了他们要一个人,独上苍穹。
两个人在夜色笼罩之中,宛若两个时隐时现的妖魔。
柳树在摇晃,此时她根本没心思去看那些东西,只觉得夜色冰凉如水,连那皎洁的月亮也暗淡了几分。
“你也听见了。”她冷清的说道。从嘴里吐出一股浊气,望向慢自己半步的暗九。
暗九脖子一凉,飞快的摇头:“卑职什么都没听见。”那些话,听见了是要命的。
东娘脚步一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眼中一闪而过惊异。
是的,她很惊讶,她的心里微微有些发凉。因为刚才的怒气,所以想跟身边的人说说话,可没想到暗九是这个反应。
他在恐惧,恐惧他所听见的话。
他会去恐惧,就证明,他是认同白军师的话的。
东娘有些明了,是自己的话,被他错误的理解了。
一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亲信,都能误解自己的话,那么别人呢?
东娘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的问:“暗九,你如实回答,我是不是野心勃勃?”
暗九一怔,随即道:“本该是殿下的东西,去争取,哪里有野心一说,是应该的。”
他这么一说,东娘哪里还不明白。
连暗九都觉得,自己为了野心,可以牺牲一切,那白军师呢?
白军师今日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东娘考虑,那是一种表忠心,同时也是表明了,在他的认知里面,东娘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牺牲一切。
东娘阖目,忽然升起一种疲惫感。她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一个皇帝,想要一个宫殿,大臣给修建一个行宫,想要一个伴侣,大臣把半个国家的美女都选入宫中。后来农民起义,皇帝惨死,他觉得很委屈,我明明没要那么多。
擅自的揣摩,也许是最让人头疼的。
东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身,又要走回军营去。这一次,她的步伐无比的坚定,背脊笔直,她一直都是如此,一个人,如果连背脊都弯曲佝偻,又怎么能堂堂正正的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