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楚做惊讶状以扇掩面:“哎呀呀,我如此当下,还是被我们秀外慧中的萧姑娘跟看出来了。”
萧冷儿怒目而视,庚桑楚摊一摊手:“我那日一见你面已然想要告诉你,是你自己说,暂时不想听,要等到三日之后再说,这可怨不得我。”
一时烦忧,萧冷儿转身大步朝前走去。此时她已经猜到这件事必定非同小可,她若是听了,只怕一刻钟也再耽误不得,便要赶回武林盟去。可是……
她想着身后那人,为何每一次都要她在这两样当中做抉择,而每个人都知道,她唯一能抉择的是什么。
已听身后那人忽的竟似感慨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你第一次和我到洛阳的情形。我确信那时你当真是为我一句话,才决定插手武林中事,那时候我既感激又内疚。可是现在这些事这些人,早已不知不觉融入你心里。萧冷儿,在这些恩怨没有解决之前,若有人要你现在就退出武林,你还能做得到吗?”他说到此,心里忽然生出嫉妒的情形。在她的心里,一开始或许是他重要,但走到现在,她挥之不去的,却已经是对中原武林的责任,而并非他。
萧冷儿心中忽的有些发抖,半晌喃喃道:“你说的没错,这过程当中,我早已丢失了我自己,偏偏还要一步步走下去。”站定身,她压抑心神,回头向他道,“究竟发生何事,你现在就告诉我。”
庚桑楚摇着折扇的手不自觉便顿了顿:“当真?”
“你说吧。”萧冷儿复又转过身去。
山上风渐渐大起来,她黑发映了素衣,眉目如画,直如天上的仙子一般。庚桑楚看着,蓦然发现,她如今和他第一次见到的模样,竟已有了那么大的差别。长大了,更漂亮了,却也再也没有初相见时的快乐无忧。是谁害她丢失了那一些与她最美最好最可贵的东西?难道罪魁祸首就是他?不由自主走上前去,两人站在一处,天下便似再找不到比这更出色的一对。
“我爹爹没有死,也没有隐退。一切可能发生的,都没有发生。”半晌庚桑楚忽道。
萧冷儿转过脸来。
踱得几步,庚桑楚续道:“那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甚清楚。但是我爹爹受打击之中,你也看在眼里。说一句大不肖的话,那天他若当真死了倒也罢了,否则以他的心性……”
“宁他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他。”萧冷儿喃喃道,“他没死没伤,接下来却做了什么?”
“这些年我刻意培养自己的势力,便是明知和他性子不合,即便目的相同,也绝对走不到一处。”庚桑楚叹道,“但我也没有想到他竟会使出如此激烈的手段。那日他会总坛之后,只说必定要在有生之年收复中原,叫所有人臣服于他。若说往日我的话还能对他有些作用,自从那天之后,他却如着魔一般,再听不进任何人的言语。我叫他循序渐进,他丝毫也不肯理会。只说天下能与他对敌者唯有萧如歌,萧如歌若不肯出手,他便逼他出手。”
萧冷儿喃喃问道:“接下来呢?他是如此做?”
庚桑楚道:“他向萧如歌下了战书,只说在他答应之前,每隔十天,他便杀一个门派的掌门。便从你走之后的第一个十天算起。首当其冲的是崆峒派掌门方天南……”
萧冷儿失声道:“难道楼心月武林竟当真到了为所欲为的境界?没有人阻止他?”
庚桑楚笑道:“所以我适才说,武林盟的人,也并非一盘散沙,什么事也没做。”
考虑片刻,萧冷儿蓦地抬起头来,恨恨道:“你父子二人可打的好主意,可笑你一口一个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楼心月最最记恨之时,一夜灭了冷家庄,也做得干净利落,砖瓦都不剩。如今又怎会一时激动而误了大事?萧如歌在一天,便是他统一武林的大障碍,这一场决斗势必也要打过才行。只可惜楼心月却是坐不住的,趁这机会,一举消灭各派掌门,甚至还能把这责任推到萧如歌身上,他日等他当真胜了萧如歌,中原武林早已群龙无首,他要坐大,岂非轻而易举?退一万步说,即使他败了,如此一个大好局面,落在你庚桑楚手中,他也算做到统一天下那承诺,这算盘当真打得好响亮!”
庚桑楚频频颔首,末了甚是无辜笑道:“就算如此,这也是他一个人的打算,关我什么事?”
连连摇头,萧冷儿道:“我也不知楼心月是甘心被你利用,还是当真被怨气冲昏了头脑。他在中原折辱各派掌门,其势如风,引得一干武林人人人自危,噤若寒蝉。扶鹤风一行人对楼心月实力自然了解,纷纷赶去阻止他,却始终不曾了解你。你趁机从容引进大队部下,不声不响安置在各处听你调令,这中间究竟还做了何种布置,我想不到,却也明知决计不简单。正如我方才所言,他若败了,中原至此便直接沦陷在你掌握之中,即使他胜了,以他们双方各自损伤实力的状况,又怎斗得过你静候多时?你们父子二人互相牵制利用,成效想必颇丰,果然是上阵不离父子兵,我直到今日才当真服了你二人。”
庚桑楚摇头叹道:“为何你总要这般聪明,冷儿啊冷儿,须知我怜你惜你,却也惧你怕你。”
丝毫不理会他,萧冷儿闭眼,半晌喃喃道:“如今的局面,我若选择赶回去,你在此必定毫无顾忌,而我对你的动作,也全无把握。但我若留在此处,他们,他们还不知怎么样了。”
庚桑楚笑道:“正如如此,不知你预备怎么办?”
“武林盟是我们好不容易成立起来,我绝不能看它就此崩裂瓦解。”萧冷儿静静道,“在我的心里,我的朋友比什么都重,我一人之力难以阻止你,却一定要赶回去尽力帮助他们。”
庚桑楚很是赞同:“无论何时何地,你做的永远都是最正确最明智的决定。”以他今时今日实力,却是不是一个萧冷儿就能阻挡得了的,而他并不愿意亲手对付她。
“看来这剑门关,你我也不必再上去。”折扇一挥,庚桑楚侧身肃然道,“请吧,萧姑娘,我必定为你准备快马,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