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居大堂,榕树里的奚若洲听着殷王的话,微微颌首,带着赞赏。
的确人中龙凤,心思之缜密,很是不俗。
这也映证了当时,他眼看着伶儿险些被活生生打死,却也忍住不出手是正确的做法,他就知道是有人在试探,只不过同样未曾料到,会是殷王罢了。
难得啊,还有奚若洲料不到的事。
他轻轻地推开了宁知闲递过来的蜂蜜水,交叠起双腿,眼角唇畔带着微笑,难得认真又专注地看着大堂里的两个年轻人,这才是这场游戏的,妙处。
殷王笑看着方觉浅脸上复杂的表情,站起来倒了杯酒给她:“我们今日怕是还有许多话要聊,神枢尊者你这样的状态,可是很容易让寡人占到上风的。”
方觉浅沉下眼神,接过殷王的酒,也稳住了嗓音:“我想,就算就是王后,也不知道你已经夺下了越城吧?”
“当然。”殷王一派理所当然的神色,“寡人会将越城夷为平地,怎会乖乖地待在宫里,不吵不闹,替寡人作戏?”“你在给她的那封伪造的殷安亲笔信中,说是会往清陵城去,隔断越城和巫族,瓦解北境,我当时听着便觉得有异,如果殷安真的是派牧嵬北上,不会舍近求远,先放过越城。现在想来,那只是你欺瞒王后
所用的伎俩。”
方觉浅挑眉笑了下,看着殷王悠然自得的神色,接着道:“越城,是你给神殿,或者说是神殿两位神使的礼物,也是你用以换回殷安的筹码。”
殷王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杯,倚靠在桌子上,似是带着些回忆的味道,说:“当年你与王轻侯在越城做出屠神之事,杀害了不少神殿中人。”“虽说你在越城打着,信仰自由,既不会对神殿信徒赶尽杀绝,但也不再要求任何人都必须信仰神殿的大旗,但是你们对神殿造成的伤害,损失,却是实打实的,因为越城屠神之事,神殿威严大打折扣,他
们当然会对越城恨之入骨,就像,对朔方城一样。”
“殷朝若想得到在神殿得到足够高的地位,甚至,控制神殿,那就必须拿出一些诚意来,你说得对,越城的确是寡人送给两位神使的礼物,作为回报,他们会从朔方城,带回小安。”
方觉浅点点头,从中立的立场上来说,殷王这么做是极为有效且睿智的做法,可以想象,以后于若愚与虚谷两位神使,会因此事,对殷朝更加信赖,从而交出,神殿神卫的控制权。“但这一切,那两位神使同样不知道是你在操纵,他们只以为……不,他们不会以为是殷安,因为他们现在正与殷安在一起,只要他们一碰头就会知道,殷安对这一切并不知情,所以,这一次你的傀儡,依旧是王后。他们会告诉殷安,这一切是王后的主意,如此一来,殷安就不会怨恨你将她弃于朔方城,险些身死的事情,她只会把这一切怪到王后头上,你最多再背一次为妖后所误的骂名,但这样的骂名你
背得多了,不介意殷安再骂你一次。”
殷王笑看着方觉浅,最后笑叹着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方觉浅啊方觉浅,如果你不是寡人的敌人,寡人还真有兴趣给你封个一官半爵的,要不王后也行啊。”“但现在我将这一切都戳破了,你要怎么面对殷安呢?”方觉浅看着殷王的眼睛,尖锐如刀:“你不止在殷朝神殿上的事瞒了她,还有神墟,是你一手创建了神墟,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神墟之中会有朝中官员!
”
“更解释了,神墟存在的信条,就是匡扶殷朝,铲除神殿!”“从十多年前起,你就在谋划着吞掉神殿,掌控神殿,所以你给神殿设立了一个假想敌,那就是神墟。从始至终,神墟的大长老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鲁拙成不是,殷安也不是,你用神墟牵制着神殿的
目光,为你在暗中除掉不可能收服之人。”
“殷王,你太可怕了。”
方觉浅的声音都发紧,事实的真相越挖,越让她觉得后怕,几乎在这之前所有的一切疑团都可以解开了,这一切,都是殷王在操纵罢了。
而殷王只是笑得云淡风轻:“帝王薄辛罢了,方觉浅你可别忘了,寡人,可是一国之君。”“当初,你是怎么说服鲁拙成替你接下大长老这个身份的?”鲁拙成,那是对神殿真正忠诚的神的仆人,清心寡欲,冥顽不固到宁可住在神殿破落小院,也不愿和其他神使同流合污,玷污神殿圣洁,殷王是
怎么说服他的?“现在说来挺逗的,当时王轻侯的父亲,老朔方侯王松予,带着你和他儿子要把神殿搅得鸡犬不宁,你们还来找神墟合作,其实当时在寡人看来,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王松予跟寡人吃火锅的时候,提出
了一个条件,让寡人立刻决定,要置他,置你们于死地。”
“你知道是什么条件吗?”殷王笑问着方觉浅。
“与殷安有关?”只有在殷安的事情上,才会让殷王立刻下定杀心。
“对,他要小安的命。”殷王的脸上这才浮现一丝不屑,“竟敢要小安的命,就怨不得寡人要对他赶尽杀绝了。”
方觉浅回忆起当年的情况,那一天的祭神日发生了太多意外,至今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现在,都能说得通了。“因为你知道,不论王老爷子对殷安的态度如何,首先有一点不会改变的,那就是我们的确会对神殿动手,所以,你才让神墟真的派了三千杀手给白执书,当夜怒撞神殿宫殿,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你希望看
到神殿颜面扫地,威严荡然无存,于是,到这里为止,你并没有动手脚。”
殷王点头,肯定了方觉浅的推测,并且兴致挺高,想听听她对后面发生的事情,有何推论。与聪明人聊天,总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而殷王,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聊得这么痛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