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恪会被殷安收服吗?
殷安也不知道。
但结果重要吗?
无非就是会与否两个结果,无论哪种结果,对殷安而言,都只有利处,没有害处。
使张恪在酒桌上冷汗涔涔的,并不是挣扎着要不要再次转换阵营,归顺殷安,而是老奸巨滑的张大人他看穿了殷安话语之中的本质,这才是真正让他不安的。
回到自己住处的张恪关在书房不见外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后面,双手轻放在书桌上,这里墨香萦绕,书气环身,每当张恪心绪剧变的时候,就会这样坐着,让自己冷静下来。透过云层再穿过窗子照进来的阳光时明时暗,照在张恪脸上,微合的眼皮下面汹涌着计量和盘算,他素来知道殷安是个进步飞快的人,能在无数的跟头里学到无数的经验,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殷安已经变
得如此擅控时局。
殷安向他传递的消息,并不是王启尧要夺走河间城,这根本就是摆在台面上的事,用不着多说谁都知道,也不是一旦王启尧成功他会是何下场,这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读过几本野史的人都清楚。
殷安要的,是借张恪的手,彻底地激化王启尧和王轻侯之间的矛盾,把那些以后才有可能爆发出来的丑陋争夺,提前引发出来。
王轻候与王启尧内讧,只是江公对外放的消息,有那么一点儿苗头,但并不是被坐实被认定了的绝对事实。
殷安了解王轻侯,在这种时候,王轻侯一定会想办法稳住朔方城的内部斗争,还没开始干正事儿呢,这就开始内讧,开始自我消耗了?
但殷安,不给王轻侯这样的机会。
今日张恪答应殷安固然好,殷安轻松拿下河间城,易如反掌,季婉晴根本不可能从张恪和殷安的联手中夺得河间城。可今日若是张恪不应殷安,也是好,因为张恪就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只能一直走到黑的路,再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他这样的人不想最后落得一个被王启尧“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就必须确保王轻侯成
为唯一的王。
他实不敢把命运交到王轻侯的“野心”这虚无飘渺的东西上,他们两兄弟的感情之好天下无人不知,谁知道,最后,王轻侯会不会因为所谓亲情而退后一步?
那张恪可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巧的就是,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在帮着殷安,激化王家两兄弟的矛盾,引发他们的内讧——方觉浅早就说过了,到了某些时候,就是身不由己了,责任远远大过自身,这不就来了?
殷安这一手,完美的局。
直到日斜夕阳入了土,张恪才微微放松了身子,靠在椅靠上,全身像是虚脱一般无力。
他实在有点儿,解不开这个局。
如果他在河间城做出出格之事,也许不用等到王启尧掌天下之权的那天,王轻侯在这时候就能把他剁成肉泥了。
他还不能把这个难题扔去给王轻侯,问他解决之道,王轻侯肯定只会安抚,而不会给出对策——不然怎么样,跟他哥哥对着干这种事要他堂而皇之说出来?
张恪想了又想,最后目光一亮,想到了一个人,立刻挽袖写信,急急而成,飞入凤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