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仪看过火枪火炮的演示后就带着人匆匆回了大同城,一路上始终落在队伍的尾巴上,像是在想着什么东西。
石泰石勇二人则是围着术虎灼,一心想要拜术虎灼为师学习射箭,术虎灼忙于应付,难以顾及郭仪。另外几个侍卫则跟着许安,和许安一道摆弄着木匣中的大易和藏锋。他们还将一刀一剑从木匣中拿出来,在手上挥舞着。的确,这一刀一剑都是世间难得的珍品。
“若是军费充足,几年时间里扩充一只完全装备火炮火枪的军队,稍加改良,完全可以一路打到大都去。”郭仪丝毫不在意前面那群兴致颇高的下属,只是这样思考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他从柴昀口中得知,这五卫的军费每年足足有白银四十万两,但是炮弹往往没到腊月就打没了。而火炮维护的费用则是始终欠在金利商行的账本上,等到来年的军费下来了,再去将这账给消掉。只是这其中的利息颇高,算下来,每年都要白白损耗数千两白银。
这金利商行郭仪是知道的,但是对它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是一家巨大的商行了。今日从柴昀口中得知的消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这金利商行竟然是大汉乃至金国境内最大的商行。金利商行下属的金利钱庄发行的银票,无论是在天京,还是在大都,都是能畅行无阻的。
而且,郭仪还得知了这样的一个秘密,这北燕行省最大的军火贩子,就是金利商行在北燕行省的分舵。
一个商行,操纵着天下的财富流动,而且随时能向对垒的双方提供军火粮草,这是怎样的实力支撑起来的自信。
郭仪想到这里,抬起头在队伍中寻找许安,却见到许安手中拿着大易,斜着抖了一个剑花,他开口道:“许将军。”
许安下意识地回过头来,见郭仪在看自己,将大易收进鞘中,装回了木匣中,拉着马过来了,道:“大人,有何吩咐。”
“问你点儿事儿。”
“您说。”许安出生许家,又是许德这暴发户的亲侄子,郭仪想着兴许他能知道得更多。
“你对金利商行,知道多少?”
“金利商行?”许安反应了一瞬,问道:“是金利钱庄的那个金利商行吗?”
郭仪点点头。
“是个巨无霸,是个看不见的国家。”许安看着郭仪凝重的脸色,解释道:“这是秦王对金利商行的评价,我是原封不动地说给大人了。”
“为何国家没把这金利商行的财富收归内库。”
许安眯着眼,笑道:“因为收不得?”
“收不得?”郭仪继续问道。
许安见郭仪当真不知道金利商行的庞大势力,解释道:“我大汉幅员辽阔,泽被万民,朝廷的运输不可能到每一个角落中,更何况,朝廷那可怜的漕运能力,怎么能够支撑两条战线的粮草军火运输。”
“你是说,这些运输的路线,都被金利商行垄断着?”
“不叫垄断,而是称霸。因为没有一家商行敢去动金利的饭碗。朝廷若是执意把金利给收了,的确可以发一笔横财。但是紧接着,无论是西还是北,两条战线都会因为失去补给而节节败退。而金利商行全力支持下的金国很有可能一句南下,剑指天京。”
郭仪想着许安的话,仔细揣摩着话中的关节。他原来在兵部做事,自然知道,朝廷把运输的事儿包给了一些私人商贾,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这些私人商贾竟然都是金利商行手下的。如今,金利商行对于朝廷的渗透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不仅是对于前线,恐怕没了金利商行,就连号称“珠屑铺街,金粉砌殿,琉璃白玉红娇娘”的天京城,不出一个月,也会爆发起饥荒吧。
“秦王怎么处理金利商行的。”
许安迟疑了一瞬,但想着毕竟郭仪还算是许德的人,况且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就道:“秦王府的财富都是请了金利商行的师爷在打理,而安西军的运输和补给也全部交由金利商行负责。”
“秦王不担心?”
“担心何用?冯先生也认为这样的合作,对大家都好,只要秦王还是安西军的统帅一天,这合作永远都不会吃亏的。”
“金利商行的掌柜是何人物?”
“这我就不知道了。”许安挠挠头,道:“这金利商行三十年前突然崛起,那背后的掌柜这些年来一次面都没有露过,没人知道他是谁。对了,之前还有人传说,金利商行的掌柜就是财神爷,专门来保护大汉国运的。”
郭仪认为那什么传说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究竟为什么金利商行的掌柜三十年来不露面,为什么金利商行一夜之间就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庞然大物,这才是真正值得考虑的。
“金利商行和外国人做生意吗?”
“当然啊,”许安对于郭仪一个个对他自己来说简单到极致的问题几乎感到好笑,道:“秦王府上,乃至我家好多吃穿用度都是从那什么欧罗巴的地方来的,没有金利商行做中间人,这些东西,买不到的。”
“若是想从中分一杯羹呢?该用什么来换?”
“这……”许安听了郭仪的问题,一时答不上来,问道:“大人缺钱吗,我有,您需要多少。”
郭仪收敛了脸上严肃的神色,那一贯的笑意又浮现在了脸庞,道:”白银千万两,你有吗?”看见许安脸上那错愕的表情,郭仪哈哈大笑,惹得前面的侍卫都转过身来看他,郭仪拉了拉夜狮子的缰绳,夜狮子跑得快了些。
“都快些,早点回城,早点吃饭!”
这群大汉中午都被四方军特意招待郭仪的午餐给气得够呛,一想起总兵府上那香喷喷的牛羊肉和暖和的窝头,一个个加快了速度,不时发出两声怪叫。
终于,一群人在进城的最后一刻,太阳也消失了,夜色黑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