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由坐在马车里,尽管是在城中,但是马车行驶起来并不平稳,偶尔碾到石头上还会轻轻地跳跃,许由昏昏沉沉的,几乎要睡着。
“世子,到西大营了,要下来看看吗?”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许歌的声音在马车外边响起。
“我这就下来。”许由早就耐不住,正好下车透口气。
许由从马车上下来,许由想要扶着他,他笑道:“我还没那么虚弱。”
西大营离城不远,从西大营往东边看,还能看到天京城门外的垂杨柳。此时已是深秋,柳树的枝丫上没了叶子。干净透彻。
许由跟着许歌在大营外围走动,所见之处,都是身着铁甲的士兵。安西军的士兵都着灰黑色的铁甲,但是每一镇的甲胄上又会有一些独特的地方。
比如镇远军,是最早一批同燕国战斗并且轮替到西线的军队,他们的甲胄更加轻薄,胸口上还有一块护心镜,这都是适合马战的设计,只是加入安西军后没有去修改罢了。
许由一路走走停停,不懂的就想许歌提问。他熟读兵书,但是毕竟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镇远军本就应当于今日返回前线,轮替另外一镇军队。只是许德临时起意送许由去前线,搭上了这趟顺风车。士兵们三天前就开始收拾军械,今日已经装好了,只是还在做最后的清点。见了大营中来了这样一个少年人,却又未着盔甲,多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许由。
平康一路检查了队伍的情况,预备再过半个时辰就上路,此刻从营中经过,碰巧遇到了在这里走动的许由许歌二人。
平康上前行礼,道:“末将平康,参见世子殿下。”
平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周围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起先只是一半的人在关注许由的话,此刻,则是所有人都在打量这个俊俏得甚至有些阴柔的少年人。
“平将军请起。”许由走上去扶了平康的手臂,道:“此去艰险,还望平将军多多关照。”
许由这话其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许德让你平康带着镇远军护送世子,言下之意就是把这三万人马当成了许由的本钱,许由这一说无疑是在试探一下这素未谋面的平康平将军的态度。
“吾等终于秦王,忠于世子,是在再莫说什么关照的话了。”平康起身,对着许歌说,“许统领,你带着世子再逛逛,我还有一些地方要去看看。”
“平将军请便。”许歌今日穿了一身银色的轻甲,腰间的酒壶在铠甲的映射下显得寒酸。
平康行礼告退,许歌则带着许由继续在大营里闲逛。只是世子的身份在营盘里传得太快,不一会儿,许由走到哪里,都有兵油子上来问好。
远处,城门外的一棵柳树下,起初吃面的浓眉大汉像鹰一样,紧紧地盯着营盘中的许由。许由一身青色的袍子,身边跟着个着银甲许歌,在一群黑色的士兵中很容易找出来。
浓眉大汉眯了双眼,把手揣进腰间,一步步地往西大营走去。看来吃馄饨的总管没能打消他的杀心。
他走出三步,“噗”一声闷响,一把飞刀扎进了他脚尖前面的泥土里,小小的飞刀只露出了一点金属的颜色在泥土外。
浓眉大汉看了眼飞刀的颜色,开口道:“哪位?”
“柳树下对你动手除了我还能是谁。”说话的是柳下君子,也不知他何时来到了这城外,他站在柳树枯黄的枝条上,可是那枝条承受了一个人的体重却丝毫没有折断的意思。
“大人也要拦我?”浓眉大汉见识柳下君子,把紧紧握着怀间飞刀的手松开来了。
“不是拦你,只是为了保证计划成功罢了。”柳下君子虽然还是隐藏在黑色中,但是声音却又不同了,像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和他一身黑的形象及其不匹配。
“若是一招不成,我就退走。我有把握。”浓眉大汉坚持着。
“你连我来了都不知道,如何知道那大营中还有什么厉害角色?许歌,平康,此二人绝非等闲之辈。”
“但是……”
“你舍不得九姑娘,我能看出来。”柳下君子打断了浓眉大汉,“老陈,收了心思吧。今日我若不到,你会把上面的安排全部打乱。”
浓眉大汉止步不前,此刻更是干脆坐了下来,也不开口回答柳下君子的话。
“九姑娘走远了不一定是坏事,秋深了,我们也要加快动作了。”说完,柳下君子转身一跃,落在了柳树下,从土中拔出那柄小飞刀,拍了拍上面湿润的泥土,道:“走吧,别看了。”
浓眉大汉像是赌气,起身,也不等柳下君子,径直跑回了城里,这倒让慢悠悠地柳下君子显得尴尬起来。所幸时间尚早,城外无人。
两人都离开了那棵柳树,军中,许歌却是忽然偏过头,往两人刚刚待过的地方望了一眼。
“怎么了?”许由一边应付着老兵的自我介绍,一边向许由问道。
“没什么,昨天没睡好。”许歌觉得是昨天晚上那一坛掺了酒的水在作怪,不再多想,安静地守在世子身边。
陈玄机没有下马车,而是安静地坐在马车的窗边,看着高大而孤寂的天京城墙,一阵阵风吹过,枯黄的柳树勉强摇摆一下。陈玄机借着光打开一本戏折子,这是她的好姐妹景芝临行前送给她的,足足二十多卷。她翻开一本,轻轻唱着:“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