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甲覆面的士兵轻轻走到成冉煊身边,忽然一刀将他的右手斩断,又将那柄紫金长剑踢开。而地上的成冉煊没有一丁点儿反应,军士这才蹲下身,在成冉煊的鼻下伸出一根手指,随即站起身来,瓮声瓮气道:“大人,死了。”
“我难道没长眼吗?”祖康没好气道:“成将军也是英雄,你何必这般。”
“大人,这是规矩。”
“规矩规矩,就知道规矩。”祖康走出去,将那柄紫金长剑捡回来,放在成冉煊身边,道:“都别愣着了,找东西吧。”
“是。”军士们纷纷应道,随即行动起来,在整个队伍的包裹中翻找起来。
祖康自己则是走到一处高地上,看着底下人翻找东西的模样。无论是粮食,还是水,统统被洒落在地,这群兵士就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在堆积如山的行李中翻找一封小小的信件。
祖康等了小半个时辰,见这群士兵还在翻找着粮食和水,终于忍无可忍,吼道:“一群蠢货!一封信怎么可能放在粮食当中。”说罢。他自己几步走下小坡,走到成冉煊的坐骑身边,绕了绕,却并不出手,道:“这些地方你们却舍不得来一个人翻一翻?”
当即有一个士兵过来了,在坐骑的身上翻找。因为身上断肠带得并不多,所以这些牲口和坐骑都没有中毒,此刻,它们看着自己的主人倒在篝火旁一动不动,也不知作何感想,只是不断地咀嚼着从胃中反刍的草料。
粗康背对成冉煊的坐骑,面朝篝火,感受着那悠悠的暖意。不久,背后穿了声音:“大人,找遍了,没有。”
“那就在他身上了。”祖康侧过身,眼眸被篝火映得金黄。
他几步走到成冉煊的身边,蹲下身,道:“成将军,得罪了。”说着,他将成冉煊身上的竹角铠一块块拆下,将手伸进了成冉煊的衣裳里,稍微摸索,就摸到了那封信。他缓缓地抽回手,手中正是那封信,信上还加了锡封,上面是一个篆书的刘字,是王府的标记。
一个士兵走到祖康身边,道:“大人,这就是那封信?”
祖康将信件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一番,他是成冉煊的号兵,也就第一日出发时见过这封信,此刻看外表,他觉得是没问题的。
“我怕里面有什么玄机。”说着,祖康竟然斜着将这封信撕成了两半。
“大人!”士兵的惊呼在耳边响起。
“别出声。”祖康一边招呼士兵,一边将两张信纸抽出,在手中拼合,他看着那熟悉的字体,对这信的真假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借着篝火的亮光读了一遍,心中完全肯定了这信的真实性。
“没错了,这就是那封信。”祖康又将信纸塞回信封之中,他将两半信封侧过来看了看,将有锡封的那一半留在手中,另一半却是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火中,那一半信在火中迅速地蜷缩灰黑,不久,就变成了了看不出原型的灰烬。
一直跟在祖康身边的士兵见状,心下大骇,道:“大人,您这!”
“做戏,就得做真。”祖康将手中的半封信侧着拿着,走到成冉煊的尸体旁。
尽管成冉煊是死后才被斩去了右手,但是鲜血依旧是流出身体,在手边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泊。祖康将半封信平盖到血中,随即拿出信,对着篝火吹了吹,道:“若是骗不了自己,如何骗别人。”祖康将信揣进怀里,将自己身上的竹角铠也一块块拆下,扔进草丛中,只留下关键部位的几块遮挡。
成冉煊的坐骑在一旁,静静地看完了全过程,它此刻一动不动,像是雕像,祖康来牵它,它则是直接跟着祖康走了。祖康翻身上马,摸了摸马背,那匹马打了个响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
祖康骑马走到营地正中,他的周围满地都是士兵的尸体,因为断肠药力猛烈,他们许多都因为痛苦而死不瞑目,祖康见状,叹了口气,向身后的士兵们道:“你们,把这儿收拾了,先烧,再埋,明白吗?”
“明白。”有士兵答话。在答话的同时,这些士兵已经动了起来,此刻才发现,这群黑甲覆面的士兵数目足足有百余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坐骑留在什么地方,这样悄无声息地躲在营地旁边竟然没人发现。
他们有的开始挖坑,有的则将尸体都拖到一起,方便处理。有一个士兵在拖动成冉煊的尸体,因为成冉煊身材高大,士兵是直接抓着他的脚将他拖进了篝火旁刚刚挖出的坑里。
正当那士兵准备将成冉煊的紫金长剑也扔进去时,祖康却是忽然出声道“等一下!”
那士兵动作止住了,祖康翻身下马,拿过那柄剑,他将剑刃抽出来,只见剑刃通体泛着紫色的光彩,在黑暗中闪烁得像是星辰。围观的士兵都被这把剑的美丽所震慑。
“多好的一把剑,可惜啊。”说着,祖康将剑狠狠地砍向一块岩石,一刀下去,岩石从中裂开,而这剑,也是从中裂开来,飞出的半截剑尖斜着擦过祖康的脖子,若不是祖康下意识地回了回脑袋,此刻,他已经被飞出的半截剑尖刺破了血管,流血不止。
有士兵停下手中的活,看向祖康,道:“大人!”
“我没事儿,你们继续。”祖康伸手摸了摸从脖子上缓缓渗出的鲜血,看向手中半截长剑,道:“哟,还会护住,你比那匹马可仁义不少。”祖康将这半截长剑斜着插在腰间,原本挂着地图的地方,此刻变成了一把长剑。不,一把残剑。
祖康带着残剑,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了,所有士兵都停下手中的活,朝着他,单膝下跪,道:“愿大人武运昌隆!”
“我这一趟回不来,祝我来生大富大贵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祖康打马而去。
他刚刚走出没两步,身后却又追出一个士兵,道:“大人留步。”
祖康一牵马缰,将坐骑停下,道:“还有事儿?”
“您看,这些个坐骑牲口。”
祖康看了看,现下,留在营地的马匹坐骑都还有近百余,一个个在黑暗中沉默着,像是和黑暗合为一体了。若是在其他地方,这百余坐骑和牲口可是真不好处理,一定会成为一个难题,但是,在这样一片荒野中,难道还不好处理吗?
“尸体处理完了,将这些个玩意儿赶到野地里去,豹子老虎会替我们处理。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大人。”
“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转身。”祖康说着,拉着坐骑向着黑暗中去了,他的身形在篝火和火把提供的视野里存在了短短的一瞬,便彻底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