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璐喘息初定后,说:“你怎么又在这里?”
他说:“这酒吧是我朋友开的,来捧场。”
之璐“噢”了一声,心思转到另一件事上,问他:“你知道庄华死了吗?跟许大姐一样。”
李凡本来还神采飞扬的脸上顿时黯淡了几分,“知道,警察来找我过,没查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公司上下都人心惶惶,我也一样,不过,希望只是巧合,”他摇头,“活着,真不容易。”
怎么算,李凡跟这件事情都脱不开关系。可鲁建中说过他调查过他,他配合得很,就目前而言,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跟这两桩谋杀案有关,他毫无可疑,只能说他认识两个死者并且是他们的老板而已。
说不了两句话,那个陪同李凡一起来的年轻女孩子过来叫他,之璐目送二人离开,看着他们从各种各样打扮的男男女女身边经过。有人嬉戏,有人调笑,有人拥抱,空气里弥漫着世俗的味道,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酒杯的光泽宛如一只只迷人的眼睛微微闪动,所谓红尘万丈,不过如此啊。
感觉到怀里的手机在震动,她取出来,看到有短信,只有几个字:“到二十五号包厢。”
她问了服务员,准确地找到了房间,进去前,下意识地抓紧了挎包,伸手在包里摸了摸,意外地发现,那把水果刀并不在自己的挎包里。走廊幽暗,空无一人,尽头处才有红色的壁灯。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攥在手里的录音笔,这才拉开房门。
屋子里没有光。随着房门缓缓被拉开,起初露出了黑色的一条线,后来扩展,再扩展,房门半开,屋内一片黑暗,事物皆不可见。
空气中有股味道,湿湿的,冰凉的,无处不在。她吓得冷汗淋漓,依然强自镇定,说:“有人在吗?我来了。”说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跨了一步,因为害怕,她没有关门。
在屋内走了几步,此时才察觉到那股湿漉漉的味道是什么,仿佛是血腥味,是她在杨里家里闻到的那股味道。之璐被这个想法一惊,木头般矗立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其实心里复杂极了,跟那晚的情形何其相似,她怎么总是记不住,一个人孤身犯险,说到底,还是那股无所顾忌的念头作祟。
许久后,再次扬声问了一句:“有人吗?”
灯应声而开。
之璐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不是没有见过死相惨烈的死人,可无论见过多少次,此刻她面前这一幕,都不及她看到死人那么震惊。不,不是死人,五步之外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扶着壁柜站着,面露惊恐,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此人的小腹上插着一把锐利的尖刀,他一只手扶着刀,一只手指着她,大吼:“你居然要杀我!你这个女人,居然要杀我!”
什么?我要杀他?
大脑一时短路,之璐短暂地一怔,旁边的包厢门打开了,一个女子探头出来,瞥到这一幕,惨叫了一声:“有人杀人了!”
很快的,服务员应声赶到,走廊里的包厢门陆续应声打开。
之璐站在原地,太多的信息拥来,她一时无法消化,只知道,世界的一切,就像排成长队的多米诺骨牌似的,顺次倒下。
来过公安局那么多次,可第一次被当作嫌疑犯押送进来。那几名警察很给面子地没给她戴上手铐,可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已经和凶手所差无几。
离开酒吧的时候,半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少不了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说这么漂亮的姑娘,想不到心肠那么歹毒,居然杀人,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她在审讯室兀自微笑起来。还是划算的,她杀人,总比她被杀比较好。
不知道在里面等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几名警察进屋,都是她认识的,为首的就是鲁建中。房间很小,没有钟,连窗户也没有,除了一张桌子,数把椅子,别无所有。她头顶悬着一盏白炽灯,在惨白的灯光的映照下,她发觉自己双手的脸色也是惨白的。
鲁建中坐下,看着她半晌。她也坦然地看回去,脸上的笑意似乎都未退却。
很快,鲁建中对那两名作笔录的警察点头,终于开始问话:“你的名字?”
“钟之璐。”
“职业?”
“南方文艺杂志社编辑。”
“复述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一句一句地问,她一句一句地回答,准确清晰。
“今天晚上为什么去青山酒吧?”
“昨天晚上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可以把害死许大姐的那份文件给我,要求是我一个人去,我就去了。你们可以去查通话记录。”
鲁建中目光一闪,沉声:“这件事,还告诉过别人没有?”
“没有。”
“为什么?”
之璐侧头,淡淡地说:“做记者时,习惯了。经常接到爆料的线索,一个人也就去了,也并不觉得单刀赴会很可怕。而且那个地方是酒吧,人也多……根本没想到,那个人是针对我。”
鲁建中眉头一紧,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取出一叠照片在桌子上摊开,说:“这把刀你认不认识?”
之璐看了一眼,说不诧异根本不可能,呆了呆后才点头,“是我的刀。我一直放在包里,准备防身。可今天才发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