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三六宝剑失灵年瑞卿妙计成虚牝（第1页）

立即脱去身上灰布长衫，束紧腰间黑布带，露出两只铁臂膀，肌肉坟起如栗，立于大石之侧，扎正一个四平大马，将全身气力，运到头部。

只见年瑞卿我呸一声，一低头，向大石撞去。轰隆一声，大石为其头所撞，竟然裂而为三，且有石屑纷飞，坠于地上。年瑞卿头颅无恙，容色不变。数百观众，睹此绝技，实为前所未见，莫不齐声叫好。

掌声雷动，惊动了总督官舍内高进忠、鲍龙、方魁等。白眉道人、冯道德两人，则在后堂围棋作乐也。高进忠闻得舍外人声鼎沸，问弁役因何事故？弁役回答，谓一个外江男子，在官舍左侧卖技，以头颅撞碎大石，观众惊奇，是以叫好。

高进忠谓方魁、鲍龙曰：“咦！果有此人，若此，其技亦自不弱，我等不妨一看究竟，或者可得臂助也。”

方魁、鲍龙然其言，步出天阶，耸身一跃，跳上墙头。果然望见左侧草地上，一外江男子，在人丛中，正在指手划脚，耀武扬威也。高进忠等乃蹲于墙头之上，观此江湖卖技汉子表演技击。

年瑞卿一眼瞥见，围墙之上，立着三人，其中二人作军官装束，体格魁梧，英姿爽飒，暗念此必为武当派中人也，因复对四方观众道：“各位老兄，小弟顷闻所表演之运头捶，乃金钟罩铁布衫个一类。现在再表演宝剑取人头之绝技，与各位老兄鉴赏。但是殺人则违反国法，以他物替代可也。各位老兄如肯以白银一两，购买狗仔一头，以代人头者，小弟自必当面表演。”

此语一出，竟有好热闹之观众，掬出白银一两，购得小狗一头以归。年瑞卿乃将小狗，系于双头齐眉棍之上，小狗狺狺而叫。年瑞卿就在地上执起龙泉宝剑，行离丈许以外，左手执剑鞘，右手握剑柄，取长约一丈之小绳一条，缚于剑柄之上，对四方观众再拱拱手，然后宕然一声，拔出宝剑。

寒光闪闪，其气凛冽。不独数百观众，为之毛发倒竖，即立在围墙上之武当派三位英雄，亦觉得有些寒风袭人。高进忠暗吃一声，谓方魁、鲍龙曰：“喂，此宝剑也，为近世所难得者！此人而有此剑，一定有些来历。”二人唯唯，聚精会神以看年瑞卿所谓宝剑取人头之术。

只见年瑞卿拔出宝剑之后，在场中先耍一路八卦剑，八八六十四点，上下翻腾，神出鬼没，只见剑光，不见人影。迨耍至最后一点，只见寒光一度，直射在棍头小头之上。猝一声，宝剑自年瑞卿手中飞出，其快如闪电，又复收回。小狗宏一声，鲜血直喷，狗头已跌于棍下也。观众睹状，个个赞好，又复拍掌喝彩。高进忠等亦为之赞叹不已。

年瑞卿表演既毕，将宝剑插回鞘内，执起地上铜锣，向四方观众言曰：“小弟落魄江湖，卖技为生，空负一副身手，望各位多多赏赐。”

年瑞卿说未毕，铜钱碎银已纷纷抛下，打中铜锣，如暴雨骤降，若珠落玉盘。年瑞卿笑口吟吟，猛点其首，表示叩谢之意也。

高进忠突然灵机一触，谓方魁鲍龙曰：“此人之技，在江湖上殊不多见。方今朝廷多事之秋，奸徒肆虐之日，正在用人之候也。今此人有此绝技，倘任令闲散江湖，未免为人材可惜。何不请其入来，一询来历，或可以资臂助乎？”

方魁曰：“高兄之言，正合弟意。待我落去，邀其进来，你两位在客厅等我可也。”

高进忠、鲍龙乃跃入官舍，返至客厅，以俟方魁之来。

方魁跳落草地之上，排开人丛，直至年瑞卿之前，长揖而曰：“素仰素仰！老兄技击超群，江湖罕见，不禁衷心折服。小弟素重英雄，想结交老兄，做一朋友，老兄亦不我弃，而肯折节纳交也乎？”

年瑞卿见墙上跳下一人，已知为武当派者，心中暗喜其计之得售。乃视其人，一身军官装束，年纪三十上下，虎腰熊膀，体格奇伟。因亦还揖曰：“沿街献丑，实非得已。雕米小技，竟蒙赏识，真使小弟汗颜不已。老兄不弃，欲与弟为友，此小弟所求之不得者也。未悉老兄贵姓尊名？”

方魁曰：“老兄既然赏面，此处并非谈话之地，盖即收拾家伙，光临敝官舍一叙如何？”

年瑞卿大喜，立即挂回宝剑于腰间，执起铜锣双头棍等件，随方魁行入总督官舍。观众亦一哄而散矣。

方魁引年瑞卿行入官舍，越天阶，将至客厅。高进忠、鲍龙二人远远望见，早已降阶拱手相迎，接入厅中，互领益姓名。年瑞卿诡言李惠洪，浙江人也，现年四十二岁，拜江南大侠灵隐禅师为师，因好结交江湖人士，家财尽散，流落江湖，闻得岭南民康物阜，商业繁荣，因此南来粤省，卖技为生。

高进忠曰：“惠洪兄，我等虽然初交，却也志同道合。小弟说话爽直，恕怪鲁莽。窃以为老兄身怀绝技，为江湖中不可多得之人，苟长此流浪，未免辜负一副好身手。方今国事蜩螗，朝廷正当用人之际，老兄何不为皇室效力，以博封妻荫子也。”

年瑞卿赧然，长吁而曰：“嗟乎！高兄之言，弟岂不知？但弟以前之朋友，财疏义尽，新相知者，都未能援引，只有天涯沦落。说起来有点惭愧。”

高进忠曰：“惠洪兄，弟亦略通技击之人，正所谓惺惺相识，一见如旧，尽可披肝沥胆，说话不必忌讳。弟忝为浙江金华镇千总之职，方魁弟亦为汉军统领，同受密旨，南下广东，诛灭少林凶徒，自愧技击肤浅，深恐力有未能，今与惠洪邂逅，此正天假之缘。惠洪兄技击高强，若蒙不弃，肯为国朝尽力，弟可负介绍之责，惠洪兄其有意乎？”

年瑞卿闻言大喜，立从座间跳起，拱手作揖曰：“原来千总大人！小弟有眼无珠，诸多失礼。今日得大人肯为援引，效力国朝，他日飞黄腾达，皆出大人所赐也，理合受小弟一拜。”

年瑞卿言罢，又复再拜而谢。高进忠大喜，乃引年瑞卿进入后堂。时适白眉道人尚与冯道德围棋于堂内，高进忠引至二人之前，为之介绍曰：“白眉师尊、道德师叔，弟子今特介绍一好汉与二位师长相识。其名李惠洪，江南大侠灵隐禅师之弟子也。”年瑞卿拱手为礼。

白眉道人抬头一望，左手微拂其雪白之长须，微颔其首。冯道德则以左眼微睨，口中微叫：“唔！”又复与白眉道人埋首棋盘之内，为态殊属简慢。

年瑞卿心中大怒，默念此所谓武当派领袖白眉道人、冯道德者，正一老而不死之人，年登八十，尚作清虏走狗。清虏惨殺我全家，是我仇敌也，而你竟媚事清虏，亦即我之仇敌也。于今态度傲慢，目无余子，现在时机未到，暂行容忍一时，终须有日，砍下你两条老柴之头颅也。

年瑞卿心中虽作如是想，但不敢形诸词色，卑躬屈节，为两老人家请安之后，随高进忠退出客厅。早有仆人打扫好西边一厢，为年瑞卿下榻之所。高进忠赠以衣服多袭，白银一百两，以为零用之费。年瑞卿感激不已。

是夕，宿于西厢之内。时当三鼓，辗转尚未成眠，盖以心烦事冗，绕回脑海也。望窗外天阶，月明如画，阶石如银，树影萧疏，人声寂静，只闻樵楼鼓响，冬冬而报时刻耳。

年瑞卿夜不成寐，披衣而起，潜出天阶，蹑足而行入官舍内进。舍内地方宏敞，回栏曲榭，花径通幽，实不知白眉道人、冯道德等在何处。突闻舍后警犬狺狺而吠，年瑞卿以路径未熟，不敢造次，遁回房中，蒙头而睡。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当窗矣。起床盥漱既毕，出至客厅之上，则高进忠等已坐于厅。

见年瑞卿出，高进忠喜曰：“惠洪兄起何晏也？适间小弟已代兄禀吿两广总督曾必忠大人，蒙曾大人下令传见，惠洪兄可随我来。弟窥曾大人之意，似将以要职予兄，今后可与弟等一同协力，为国朝平乱矣。”

年瑞卿佯喜而谢。舍中仆役先进早餐，餐罢，高进忠、年瑞卿佩剑而去，至衙门，曾必忠饬令传见于花厅之上。年瑞卿俯伏阶下，先叩总督大人安好。曾必忠赐坐于花厅，轻舒老眼，望望年瑞卿年在四十左右，生得体格雄伟，英姿飒爽，不禁暗暗称许，突然望见年瑞卿腰间佩一剑，七颗明珠烨然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