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贵就注定了偏见,以偏见看待现实,哪里不是地狱呢?”
公输况强吞下一口气,反驳说:“道德门之所谈,是苦于天下礼节崩坏,诸如盗、欺、伤、劫、杀皆因人性恶念而生,作人间诫言,鞭策警醒,有何不妥?”
真卿冷笑一声,“所谓真实的诫言,都是建立在真实的正义上的。
若是建立于某种偏执或哗众取众的所谓普世认同,那就是妖言惑众。”
真卿瞥了他一眼,“我说了这么久,将军莫不是真的以为我是在跟你探讨道宗学问么?”
“我……”
公输况刚想开口,却在下一瞬间噎住。
“你在大学宫时写过一本名为开阳回忆录的书,词藻华丽,言辞锋芒,吾所不能及。
而我方才所言可都是你书中内容,只是把它批判了一番。”
真卿语气冷淡。
公输况皱了皱眉,眼珠转动了几圈后,沉着气说:“那不过是在下早年写的随笔,闲言粹语,不究逻辑。
先生何必如此在意,特意挖苦呢?”
“是么?”
真卿原本搽拭匕首的手停下,语气在冷淡中多了几分寒气。
“公输家族曾于开阳举兵,一举夺得江山。
开阳二字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地名,而是过去王朝的指代。
你的回忆录表面上是在怀念故里,可实际上却是在感怀那个旧时代。
你把旧王朝描绘成美丽的理想国,而将胜利者当做是罪恶的窃贼。
你批判着人性,以道德之名述说背叛,用谎言去证明自己对现实的偏见。
只是我不明白,你恨这个人间,却为何看不见公输家族的失败,看不见五百年前公输皇帝的暴虐与荒淫无道。
你把世人的暴怒当做人性的丑陋与阴谋,却看不见自己沾满了平民鲜血的手……为什么?”
真卿的话仿若尖刀,刀刀扎进公输况的敏感神经。
公输况涨红了脸,却答不上话。
但这并非是因为被揭了短而羞愧,而是因为生气。
长久以来,他对自己所相信的一切早已奉为神圣,真卿的话在他看来更像是对他的秉持正义的冒犯。
所以虽然生气,但碍于真卿的身份,他却不敢去大声呵斥,于是便憋红了脸。
他深知真卿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出行刺计划才跟他在这里闲聊。
只要他一直拖延,等到计划开始他就能从这里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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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真卿的话到底令他越想越气,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只告诉你,你所说的都是假的。”
真卿“噗嗤”
地笑了,略显无奈地说:“果然是嘴硬啊。”
他知道公输况在拖延时间,所以这句话也包含着另一层意思。
突然,他的目光变得凌厉,盯着面前的公输况,厉声说道:“旧王朝已经故去了五百年,你有什么资格去替前人回忆,去假他人之口说话?仅仅是因为你姓公输?”
真卿突然凌厉起来的气势令公输况一下心惊,仿佛无数的锋芒一下包裹住他全身,随时能将他杀死。
“你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却听不得真相。
就跟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在撒谎,是因为他陷入了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
而偏见又是包装的仇恨,而怀有仇恨的人,又往往自认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