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十六,漆黑的湾流s21撕裂云层,一束月光落在脚下这片被黑暗吞没的土地。
潜伏在银河与海洋之间,超远程商务机如蓝鲸般无声航行,希蒂力把最后一眼留给耀眼到刺目的东京,随后合上了舷窗板。
他的人生几乎没有可能再回到这座城市,组织的科学家从来不能真正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是前辈们不怀好意的真挚提醒。
何况这座城市没有留给他任何好的印象,黑朗姆就是只精明而贪婪的鬣狗,如果不是组织的短信破开通讯屏蔽送进了手机,他或许真的顺势倒向了对方,当然神来社家想必也被组织从合作名单中剔除,换做前几年的政策,这种家族体量半残是底线,但现在这种非常情况……算了,弱者有什么资格去好奇另一个弱者的命运?
失去唯一光源后的机舱彻底陷入黑暗,整片空间里只有他一个活人,这也是组织的要求,接下来的目的地或许并不平凡,他随手翻开膝盖上的笔记本,数据流映亮了他手上那一小块刚刚被交予的u盘,机长递交时只附赠一句俄语的问好。
从黑朗姆微妙的视线、机场人员恍若未觉的漠视,再到隔绝式的运输,一切都被安排好了,组织这只盘踞在王座上的猛兽绝不是外界猜测的虚弱,它正狂热地运转着什么,而他只是这庞大计划中必须运行的一个零件。
加载,读取,微光突然转为血红。
它需要密码。
希蒂力皱着眉停手,不对,组织交给他的信息不可能设置他无法解开的障碍,但转交人怎么可能不交代密码?除非那是他肯定知道的答案,难道是那一句俄语的问好……他忽然反应过来世界上还有谁曾经和他这么说话,那个来自西伯利亚的军火贩子,轻佻而模糊的俄语,本从没被放在心上。
t-u-c-i-a,五个空格,非常完美,加载条瞬间拉到了底。
但希蒂力的心底一凉,组织在警告,它什么都知道,但在不妨碍到利益时,它也不介意装聋作哑。
密文需要时间解析,他一点一点地阅读,一点一点地感到脊背上不由自主的震颤。
这些资料都是与图伊加有关的信息,在组织里以神秘主义著称的情报商似乎从不知道这些调查,去年,他借蔻蔻·海克梅迪亚的名声闯进俄罗斯的军火圈子,曲折的谈判最后是交易成功,从此图伊加从俄罗斯的港口拉出军火,并卖到世界上任何一个需要的角落。
实际上,组织坐视了一切发生,它的眼睛并没有跟丢情报商的行踪,图伊加从俄罗斯拉出的每船货都成了组织偷渡什么的有利屏障,于是在组织内部,红色的文件和红色的血一起消失,这些东西的痕迹也被抹除。
和卡斯珀的交易是最后一次运输,但因为美国的乱局这批货倒被卡斯珀扣下,最后组织不得不派人直接凿沉了船,并在海底打捞上了目标物体。
潘多拉,它有一个出名的传说,连希蒂力都认得它。
他忍不住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脏不自觉加速,难以言喻的后悔荒谬地在脑中徘徊。
看记录前,希蒂力一直自诩聪明人,在第四研究所时就随身携带着最高机密,这是一种富有冒险精神的机智,也让组织不管怎样都分出注意力关照他的小命,使他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险地和死局。
但现在,他忽然不希望组织抱有如此高的期望。
多么耐心的凝视。
他将在哪里降落?
********
希蒂力离开东京不久,湾流s21的消息就被送到了警察厅公安部,不断地加急呈递后很快出现在了宿海集的桌头,黑田兵卫的年龄毕竟摆在那里,通宵作业一般是宿海集负责,他也是晚班的负责人,这种涉及组织线索的行动只有他有资格决断。
但副手递交后只得到了一片寂静,他的长官沉思半晌,最终却几乎没采取任何行动:“一次性的暗手啊,真是运走了了不得的人……再调查航线也没必要,记得把羽田机场里的暗桩扫干净就行。”
换乘,再加上私人飞机,牵扯到外交时他现在也是需要打报告的人,不能再随意私下行动,虽然偶尔可以先斩后奏,但有这时间对方早跑没影了。
不存在异议,副手沉默地挂着黑眼圈出门加班,在公安部工作三个月,神宫寺集这个名字的威信力已经压服了绝大多数人,下属们不会因为个人想法胆敢冒犯权威。
刚开始黑田兵卫解释过,说这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必要时集权统治也是不得已为之,等剿灭了组织后他们会知道你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魔王,后来随着铁腕手段的清扫和应急方针颁布,他也只能假装对茶水间里的社畜呐喊一无所知,对形象挽回表示爱莫能助。
没关系,你的名声应该比我在降谷家好,降谷零曾这么苍白地安慰。
他现在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家主,同样以铁血作风威慑族群,正不断以降谷家的名义参加各种活动稳固人脉,幸好这些古老世家的联系往往藏得很深,连组织不特意留心的话,估计也没法发现。
宿海集对着玻璃展柜看了眼黑眼圈,揉了揉紧绷过久的面颊,他自认还比不上降谷零那种风云诡谲的致命笑颜,两个人唯一一次会面时是在隐藏的会议室,召开关于组织清剿的作战会议,那时降谷代理家主的风采可真是……
铃声突然激响,宿海集瞬间接起:“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