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止待暖厅里都要有半个时辰了,只要问了,侍女便笑眯眯的回主子正在梳妆,他脑瓜子一转,就明白姐姐喊他来府里,肯定是因为娘写信告状,知晓原由心里就不急了,反正有吃有喝。
香兰从门帘缝隙往里看时,他正老老实实的捧着牛乳子喝,便回屋子里跟孟初回话。
“孟少爷人虽小,养气功夫倒是深,一点没见急。”
孟初早已经钗环戴齐全了,只是等孟止自己将事想明白。
他行事越发任性,仗着自己去侯阁老府中读书,每每与爹娘有别扭竟然就不回家,上次甚至待在侯府三天,还是孟知少亲自去逮回家的,孟初如今对她爹去道观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一满年以后跟他舅舅一个性子,她没准也得去了。
“他急什么,去年都敢离家那么久。”
直到孟止又吃了半碟子栗酥糕,孟初才到了暖厅,特意屏退了左右,连怡兰都留在外面,准备和他好好谈谈。
“姐姐!”
见他忙把糕点咽下去就要起身行礼,孟初直接拉住他,又给端了茶水喂,孟止脸一红,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盏。
孟初没坐上首,挨着他坐一起,“阿弟,姐姐知道你比他人聪慧,你就告诉姐姐你心里怎么想的,如何?”
“我没什么想的。”
他避开孟初的目光,“是他们非要和我过不去。”
本以为不过是亲子中一些常有之事,谁料瞧孟止这样,竟然似乎对爹娘芥蒂颇深,怪不得她娘会来信让她帮忙,“那你和姐姐好好说说,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孟止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科举,也不想入朝为官。”
他自幼时便被祖母带在身边,乡下吃穿不能和京都相比,祖母脾性偶尔也有些古怪,要说真话,谁也不想离开繁华的京都再回去,可他更不想为了某个目的而读书。
孟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这就是天才的自负罢。
她先不提科举,“你又怎么知道只要你去考就能中,凡是想往仕途走的,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比常人刻苦,三年一次科举人才荟萃,多少人这辈子甚至连秋闱都考不中,你是聪明,但如今连童生都不是,又何谈其它,侯小公子亦不比你蠢笨,他体弱,侯阁老早放言不进场,如今也是要日日读书,充实己身。”
山下人忧愁山顶风大而不往,只会反困其身。
“孟止,你究竟是不想做官,还是不想读书?”
若真的是厌学,那劝再多都无用,真不如放出去玩两年再说。
他被这些话堵了嘴,沉下心想了想,“我只是不想做官。”
见孟止耷拉着肩,似乎情绪低落,孟初只好又转个弯,“别的且不说了,满年三岁便要启蒙,日后他学业上有困惑又该寻谁呢?”
这句完全是在糊弄孟止,赵祈最近都已经在考虑授课的先生人选了。
他眼睛一亮,“我今天能见见满年吗?”
孟初又让怡兰把满年抱来,孟止看了很久都舍不得移开目光,见满年睡得香,更是不敢凑近了,怕自己呼吸声吵醒他。
等这聪慧又不走寻常路的孟止一走,在侧间听完了话的赵祈才出来。
“侯阁老既然愿意教他,说明必有过人之处,若是不往官途走,实在可惜。”
侯小公子体弱,孟止便是侯家父子唯一手把手教出来能入朝的弟子,其父虽然官位不高,但素有清名,姐姐又是郡王侧妃,日后在朝中当官,无论是清流还是权贵,都能搭得上边。
孟初也不知他事先在,先把怀里满年给他抱,“不走仕途倒是没什么,但总得考个功名,他要是生在寻常百姓家里,一辈子见不到几个官,那也无碍,偏偏已经架在这份上,如今年纪小没人计较他礼节,以后哪能像如今肆意。”
光是和她爹的同僚们遇见,都得行大礼,更何况侯阁老府里,偶尔也有旁支孩子借读几日,都是要往仕途去的。
少年时同乐的友人,日后身份云泥之别,甚至按身份得行跪礼,到时无论孟止是习惯了弯膝盖,还是仍然不肯低头,都让人难过。
赵祈本是想说他也能给孟止安排个闲职,但又怕话说出去,反而让栖栖动摇了心意就没提,若是她再不劝着孟止,旁人更管不住了。
如今朝堂上众臣陷入某种诡异的默契中,私下对齐原郡之事翻来覆去的思量,恨不得能把耳朵伸进宫里,好听一听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但早朝上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就是避此事不提。
有聪明人早从皇上对薛海翼的态度中察觉到不对,哪怕是站队鸿亲王的官员,此时也不敢再推波助澜。
可今日早朝,皇上突然下令将齐原郡张家满门押入牢中,却并不提审,不清点家产,这在他人眼中,便是有想放张家一马的意思。
赵禧胆子小,直接报了一个月病假,赵祈之后上朝就没看见过他人影。
赵礼站他前面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更不敢回头看他,此刻还真想老五能赶紧回来,不然他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小四,你有何事要说?”
皇上坐在高处,早看出他今日早朝就没安稳过,一直往前面晃,再不提醒都要撞老三背上了。
赵礼脑中一空,先出列行礼,“儿臣……儿臣是觉得最近朝中事务繁多,父皇实在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