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自然能理解母亲的愤怒,但有一点不能理解。
“可笑的是,母后以为我在防备她……”
他自认没有这样不孝的心思,可母后能有这样的猜测,岂不是说明她心中,自己便是这般猜忌成性的人。
更甚者,母后怀疑自己猜忌窦家,猜忌她,可她自己如何不是在猜忌他?
年少时,巧慧见过无数次这对母子俩争斗,那时的刘启是桀骜的,仿佛无所畏惧,所以即便是与母亲决裂,也是义无反顾的。
那时的她阅历尚浅,看不出这强硬背后的伪装,如今却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他表现出来的脆弱。
人总是会为年少时得不到的东西耿耿于怀的。
她是,刘启也是。
“太后娘娘在气头上时说话难免冲动……”
巧慧再度心软,抬手试着安抚性地握了握他垂在桌案上的手,粗糙却温暖,没来得及收回,就被紧紧握住。
抽也抽不开。
“不用担心,我只是一时失望…”
他早就知道母亲的本性,所以只是短暂的失意,但如今她表露出来的宽慰和关怀,已经足以抵消这让人难受的情绪。
“难得巧慧关心我,不提这些糟心事…”
巧慧瞪着他,说的跟她好像是个铁石心肠的木头一般,刘启识趣讨饶,顺理成章将人揽在了怀里,只觉得心尖盈满了安宁的美满,不想再回忆那些事情。
注意到她腕间的手镯时,突然转开了话题
“今日薄家那几个宗亲呈上了些贡品,说是吴郡送来的,其中有对镯子不错,明日我让人送来给你,你必定喜欢。”
今日只是见她喜欢所以在路边买下了这镯子,做工糙了些,用料也不足,刘启估摸着这镯子只怕过不久就得换掉,不如在此之前及时送一件新的,免得她到时候因为镯子的事情不高兴。
巧慧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镯子的样式还未曾见过,何以笃定自己一定会喜欢?
提起吴郡,刘启来了兴致,忽然提议:“听说吴郡风景秀丽,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同游如何?”
巧慧指尖微顿,随口一问:“日后是何时?”
说的好像随时都有机会,可他是皇帝,自己是皇后,终究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民间夫妻。
刘启的确是期待,所以期盼得到回应,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很快确定。
“如今临近年关正是繁忙的时候,恐怕抽不开身,明年过了春耕,应该有时间。”
“那时我们南下去吴郡看看,那是你的家乡,届时你可要好好招待我这个客人…”
看他兴致勃勃,仿佛已经到了出发的时刻了一般,可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其实到明年春日,还有半年之久。
在此之前,只怕还有无数未知的阻碍。
但有觉得几分释然和好笑,这的确是刘启的行事风格,即便是如今,他身上也依旧有吸引自己的自信和锋芒,像是始终燃烧的火焰,并不因年岁的增长而熄灭。
有一种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也没有什么能难住他的睥睨和张扬。
她年少时会被吸引,如今本以为心如死灰,却也还能意外地翻起几簇火星。
于是点了点头,并不打击他的期盼:“好。”
许下了自己都无法保证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