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这般。
田昐最讨厌窦家的,无疑是那副时刻端着架子的清高样。
自诩名门望族底蕴深厚,可细数起来也不过是靠着族里女眷得来的荣华富贵,窦婴靠做太皇太后的姑姑,而他靠做太后的姐姐。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底细也都一清二楚,为政多年没有谁的手里是绝对干净的,他窦家有什么资格高人一等。
就该狠狠地摔一摔。
“窦大人,见了老朋友也不来起身迎一迎,当真失礼。”
尖利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掩不住的小人得志,猖狂无比,窦婴动了动断骨未接的伤腿,尖锐的刺痛钻入肺腑,勉强才能忍住痛呼,“丞相大人见谅,伤腿未愈。。。”
倒是识时务,未曾再装出以前那一副惹人恶心的清高样,田昐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却没有放过他。
冲狱卒使了个眼色,后者示意,很快把瘫在茅草堆上无法动弹的窦婴扶了起来。
痛苦的呼声在大牢里回荡。
“田昐——”
窦婴忍住剧痛,再也维持不住强装的体面,”陛下有令不得动用私刑,你焉敢阳奉阴违。。。”
动用私刑又如何呢,这里谁会说出去?
“窦大人自个儿摔断了腿与本相何干?”
田昐今日来不只是来泄愤,更是来落井下石的,自然有恃无恐,掏出怀里的书信,亮到了窦婴眼前,“你养的那条狗倒是听话,告到了陛下那里,老夫可是受了好大一番训斥。。。”
话是这般,可神情却半点没有被斥责的愤懑,嚣张的态度也丝毫没有收敛。
窦婴心一凉,看清面前书信内容之时,尚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陛下书信之间与田昐这贼人,甚至舅甥相称,似乎毫无芥蒂,说是因他而受训斥,其实不过提及两句,甚至未曾让田昐停手的意思。
陛下彻底放弃了窦家。
“老匹夫,你这辈子也别想在我手里翻身——”
满意的看着窦婴一点一点绝望的神情,田昐笑得张扬,凑近了几分,语气阴毒,“你等着,你窦家那些走狗,包括那段宏,也别想好过。”
说罢,扬长而去,背影在烛火的摇曳下无比膨胀,几乎吞噬了整个墙面。
被毒蛇咬住死死缠着,窦婴忽地明白自己到死之前,田昐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不仅他会死。
连与他走得近的那些人,也都不会有善终。
窦婴本寄托于陛下会记挂着他窦家昔日的功劳,如今却发现他以为英明的陛下,却好似被蒙蔽了双眼从而偏听偏信,俨然成了太后和田昐最好的遮荫伞。
天牢里日夜不分,隔日才管一次饭食,新送来的馒头甚至长出了青黑的霉点。
膝上旧有的断骨之痛钻入肺腑,身上新添的鞭痕也深刻入骨麻痒难耐,残破的身躯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但心里的麻木和绝望吞噬了疼痛。
窦婴不甘心。
他们窦家倒了,薄家虽有陛下庇护却门第单薄,绝对不会是田家的对手。
朝廷无疑会是田家的天下,而他纵横半生,最后只能死的这般窝囊,窦婴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的。
所以终于下了决定。
他还有一件东西未曾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