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最后一次望见娘的眼睛,是在昏暗的夜色中。
娘在哭,又在努力对她挤出笑颜。
还未来得及读懂娘的神色,窈窈就被娘的友人抱上了马车,塞进了车厢。
“娘——”窈窈慌了,想冲下去,却被那名友人捞过腰、牢牢拽住了。
她哭得满脸通红,伸出双手想要抱娘。
娘走上前,托住了她的胳膊,“窈窈宝,听话,必须得走了……”
“娘不走吗?”
“……娘还有事要做,”娘摩挲着她的手肘,泪如雨下,嘴角却依然向上牵起,“不能逃避……该去争一争……”
窈窈那时不懂,还有什么是比娘的命还重要的。她只是哇哇地哭着,求娘别丢下她一个人。
“太傅,来不及了,马上就到夜禁的时辰了!”友人焦急,想将挣扎的窈窈抱回车厢,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撒开娘的手。
娘从绶囊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窈窈宝,还记得这个吗,”是两只漂亮的海螺壳,窈窈很小的时候,在一个朦胧而梦幻的清晨,和娘在东海边赤脚捡到的,那是窈窈见过的最好看的海螺,捡到就都送给了娘。
“你把这个带上——”
说着,娘将其中一只塞进窈窈手中,温柔地笑,喉咙哽咽,“记得吗,娘和你说过,海螺可是个传音法宝……往后你想娘了,就对它说些话,娘拿着另一只螺就能听到了……你把耳朵贴上去,等上一等,也能听到娘跟你说话……”
窈窈捏紧了海螺,她的手太小了,很勉强才能握紧。
她还是无可遏止地嚎啕大哭,感受到娘在掰开她的手指。
“窈窈,听着,”娘伸手拭去她的泪花,声音愈发颤抖,“往后,娘不求你有什么作为,不需你为了娘去犯什么险,什么别的都不要……娘只要你平安,快乐,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马车驶动,窈窈最后听见娘说:
“往前走,莫回头!”
……
戚令珍回到了太傅府。
直接去书房的暗柜中拿出了一封奏折,稳了稳心神,坐在桌案前誊抄了一份。
在太子被诬陷谋逆前,她身为一朝太傅,早掌握了一些广平王与其党羽蝇营狗苟的证据,不乏某一桩秽乱宫闱之事,只是广平王在人前一向伪装得好,其行为也并未造成什么实质影响,戚令珍便打算先按兵不动,绝不能主动招来殃祸。
她也曾提点过太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倒是有所戒备,私底下培植了自已的羽翼,却终究还是被反将一军、摆了一道。
太子被害那天,戚令珍没有替他发声,并非冷漠,而是迫不得已。
社日当晚,窈窈回到了她的身边,惊慌地将御苑梅林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那时戚令珍心底一沉,意识到自已处境甚危,严防死守的秘密随时会有暴露的那一刻。她当夜联络了友人,恳请友人能帮忙带窈窈离开平城。女儿是戚令珍唯一的软肋,她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窈窈会遇到危险。
翌日一早,她才刚出门没多久,在路上便被拦下了马车,收到了广平王的传话。
广平王挟持了窈窈,逼迫她去附近一处宅院相见。
“陈太傅,本王知道你究竟是谁,也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外甥,”元隽行意味深长地笑了,“但是,本王暂且不想揭发你的欺君之罪。本王以为,可以与太傅相安无事的……”
戚令珍按捺不住愤怒与心慌,问他把窈窈带去了哪里,又究竟想做什么。
“太傅先前,好像对本王的私事颇感兴趣,”元隽行眯起眼,笑意森冷,“本王仅仅希望太傅明白,有些话,该不该说。”
“太傅,选错了路,代价可是会很大的,”